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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0 21:16:07 作者: 怡然
謝二爺自然也明白這個道理。自個的命沒了,還要臉面做什麼,當祭品燒給他嗎?
但是下坡的台階還是要給自己找找的。
「阿淵啊,你可是怕日後清明冬至祭拜起來不方便?」
謝二爺抹了一把淚道:「也罷,就依你的葬京城吧,日後我想她了,也好隨時去看看。」
「不是,是為了娘不在陰曹地府咒罵我。」
謝二爺氣得差點兩眼一翻,昏厥過去。
……
七日停靈的最後一夜,孝女謝玉淵獨守靈堂。
謝二爺自那日昏過去後,就再沒在靈堂里出現,連帶著大房眾人也不見蹤影,更別說老爺太太了。
靈堂里有一股子陰森的氣息,門上掛著大白燈籠,風吹一吹,便抖上一抖,直通幽冥似的。
夜色里,有人風塵僕僕地走過來。
謝玉淵聽到動靜抬起頭,驚住了,走在前面的竟然是江亭、江鋒二人。
江亭飛撲到棺木前,手哆嗦著去撫那棺木,老淚縱橫。
高家最後一個人,沒了。
謝玉淵上前,拉住他的手。
江亭順著她的手轉身向她跪,謝玉淵這時才發現,他的臉上竟帶出些風燭殘年的悲傷來。
「江叔,現在還不是哭的時候,你磕過頭上過香就回去,我還有很多的事情要你去做。」
江亭經年的人,自然知道眼下頭等大事,是把高氏平平安安送走,一抹淚,哽咽道:「小姐,您吩咐!」
「是這樣……」
謝玉淵把心裡的計劃托盤而出,江亭起初聽著震驚,但一想到二奶奶死得這樣慘,那點子震驚很快就煙消雲散了。
「小姐,這些事情交給老奴去辦。」
謝玉淵死死的拽著他的手:「江叔,你也得好生保養著自己,我身邊……就你們幾個老人了!」
江亭聽了,濁淚又落了下來。
一旁的江鋒怕老父親傷心狠了,忙把人扶起來,「小姐,我和義父先去。」
謝玉淵這時才把視線落在江鋒身上。
大半年不見,他像是吃了發物一樣長高了不少,身上的稚氣褪得乾乾淨淨,已然是個能擔事的男人了。
「辛苦了,去吧!」
江鋒深深看了小姐一眼,咬咬牙道:「小姐也得好好保重自己,清瘦多了。」
半盞茶的時間,靈堂里又空了下來。
謝玉淵剛彎腰往火盆里添紙,一截青衫出現在眼前。
還未抬頭,極淡的龍涎香拂於鼻尖,謝玉淵很快反應過來,來人是誰?
李錦夜添了三支新香,揮了揮手。
羅媽媽二話沒說,躬身退下,青山,亂山一左一右,立於堂外。
靈堂里只剩下了火盆和兩個人。
第二百六十章棺材
李錦夜蹲下來,靜靜地看了她一眼。
少女的唇有些乾裂,身上披著孝服,越發顯得嬌小單薄。
火光印著她的臉,是幽藍的慘白,獨獨一雙眼睛,黑極,亮極,仿佛能聚起身體裡所有的力量死撐。
「你比我想像的要堅強。」
「不堅強,軟弱給誰看,能看的人,都不在了。」
這話,仿佛在李錦夜胸口豁開了一個洞,這種冷風嗖嗖的往裡刮。
沒錯,他希望她堅強振作,明明她做到了,他卻覺得她還不如哭哭泣泣,要死要活的好。
誰願意一夜之長長大呢!
謝玉淵見李錦夜緊緊的盯著自己,不知道說什麼,只好逼自己擠出一個僵硬的微笑。
李錦夜扭過頭,「想做什麼,放心去做,我……和蘇長衫他們,總還能護住你的。」
謝玉淵猛地睜大了眼睛。
他剛剛應該是隨著江亭他們一道來的吧,她讓江亭去做的事,他應該都聽見了,否則,也不會說這樣的話,只是……
謝玉淵一口氣卡在嗓子眼裡。
高家一百六十八間鋪子交出去後,張虛懷和她斷絕師徒關係,李錦夜話里話外也都是老死不相往來的乾脆。
她怕受到牽連,當下就應承下來,不再與這幾人有什麼瓜葛。
如今他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謝玉淵下意識的站在李錦夜的角度去想,往火盆里添了些許紙錢,「王爺是可憐我沒爹沒娘嗎?你有想過說這話的後果?」
李錦夜心中苦笑。
自然是想過的,可是連張虛懷都一副「天塌下來,老子不怕」的態度,他還能顧及那麼多嗎?
心裡的苦笑帶出一點到了臉上,單薄的青實在火光中折出一點光,使得李錦夜整個人說不出的隨意輕慢,也有種暮暮的沉重。
謝玉淵心裡不由自的想到那麼床前他的話,整個後背緊繃了起來。
她看了眼身旁的棺木,話在喉嚨里翻滾了幾下,突然像是抑不住的,開了口。
「曾經,我做過一個夢,夢裡自己吊死在槐樹上。你知道嗎,在槐樹上吊死的人,是不能去地府抬胎的,必要等到下一個吊死鬼的出現,才行。」
李錦夜靜靜地聽著她說話,索性一撩青衫,往蒲團上坐下,也拿了些紙前丟掉火盆里。
「我被困在槐樹上整整六年,結果竟然真的等來了一個吊死鬼,你猜那人是誰?」
「是誰?」
「我娘!」
謝玉淵嘴角荒誕一笑,「結果,我娘真的吊死在了槐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