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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0 21:16:07 作者: 怡然
    謝奕為重重的嘆了口氣,又道:「也不能怪她,好好的怎麼就……別說是她禁不住,就是我……」

    謝奕為背過身擦了把眼淚,又扭回頭補了一句,「這孩子從小和她娘是一條繩上的螞蚱。」

    一個走了,另一個還能活嗎?

    李錦夜的表情有些複雜,「別急,我進去看看。」

    「暮之?」

    蘇長衫從拱門處匆匆走進來,頭髮叫雨淋濕了,貼在臉上,黏乎乎的,「聽說你回來了,我立刻趕過來。」

    李錦夜轉身,盯著他看,「宮裡,有什麼動靜?」

    蘇長衫甩了一臉的雨水,氣悶道:「還能有什麼動靜,那位發了一通天大的火,連那隻最寶貝的白玉筆筒都摔碎了。平王、福王在御書房外跪了一夜,天亮了,才把人放回去的。」

    李錦夜冷笑,明明始作俑者就是他,倒還有臉發火。

    「這麼說來,他們不會再逼阿淵做妾了?」謝奕為插話道。

    蘇長衫跟這個書呆子簡直不能急了,「還逼啊,這不是自己挖坑把自己埋了嗎,平王、福王又不是呆子,他們恨不得撇得乾乾淨淨才好呢!」

    李錦夜仰起臉來,閉上眼睛,問:「衛國公府壽宴的事,是誰的主意?」

    蘇長衫心中一動,「倒沒聽說是誰的主意,把衛國公叫到宮裡的前一夜,皇帝歇在了令妃娘娘宮裡。」

    「一個個的,心思都很多啊!」

    李錦夜最後幾個字愈加森冷,蘇長衫和謝奕為都不敢吭聲。後宮連著前朝,心思不多,又怎麼能活得下去。

    「我去看看她!」

    李錦夜扔下句話,走進內室。

    謝玉淵平躺在床上,保持著棺材板的睡姿,一動不動,唯有眉頭是皺起來的,嘴唇和臉頰一樣,毫無血色。

    三天了!

    她不吃不喝躺在這張床上,活不活,死不死。

    李錦夜神色複雜地看著她,覺得自己從頭到尾做了一件很錯的事情,他就不應該把她們母女留在孫家莊,任憑謝家找到。

    如果謝家找不到,這會他們一家三口應該幸福的過著普通人的生活。

    這個爾虞我詐的京城,如果沒有虛以委蛇,長袖善舞這些保護色,是活不下去的。

    高氏原本是個瘋子,她的世界只有男人和女兒這兩樣東西,男人一死,她的瘋病硬生生被嚇好了。

    而面對高位者對女兒的壓迫,她一個母親只有用死來對這個黑黃世界作反抗。

    母死,女守孝。

    要三年哪!

    李錦夜沉沉嘆了口氣,捏了捏自己的鼻樑。

    「謝玉淵,我不勸你醒來,我只是想和你說,你娘現在一個人孤零零地躺在那裡,靈堂里連個守孝的人都沒有,到點了幾個下人哭兩聲,燒點紙錢,那哭的人當中,有幾人真心,有幾個假意,你捨得她苦了一輩子,到頭來連走都走得那麼淒涼?」

    李錦夜得到消息後,跑死了兩匹馬才趕回了京城,一路吃盡了風雨灰塵,嗓子都能咳出血來,說話的聲音也是異常的嘶啞,一字一句像浸了鉛。

    「你若是真想跟她去,我也不攔著,死多好啊,一了百了,看過彼岸花,踏過黃泉路,奈何橋上走一遭,灌一碗黃湯下肚,往忘川河裡一跳,前世的種種,便也過去了。一睜眼,又是一世,多輕鬆。我曾經比你還想死呢!」

    李錦夜似有若無的牽了下唇角,淡淡道:「你第一次見我的時候,我天天都想著去死,刀橫在脖子裡不知道多少回,心裡想著,劃下去吧,劃下去就解脫了,可是我不敢。知道我為什麼不敢嗎,謝玉淵?」

    謝玉淵此刻的魂魄盪悠悠的飄在半空里,李錦夜說的每個字她都聽得清清楚楚,可她就是不想聽。

    她狠狠的想:李錦夜,你說的那些和我有半個銅錢的關係嗎?

    不想聽,可那暗啞到極致的聲音,偏偏像小風一樣往她耳朵里鑽。

    「因為這條命不是我的。」

    李錦夜的身體驟然壓了下去,目光直視著床上的人。

    「我這條命,是我外公,是我兩個舅舅,還有北狄蒲類整族的人換來的,他們為我戰鬥,為我浴血,為我犧牲。他們中有剛剛會走路的孩子;有懷孕七個月的女人,還有垂垂老矣的老人。你倒說說,我有選擇嗎?」

    謝玉淵垂在身側的手指,輕輕的動了一下。

    「我沒有選擇,就算這人間是修羅地獄,我也得苟延殘喘的活下去,他們都在天上看著我呢。你知道不知道,我大舅舅是怎麼死的?他身上八百六十一刀,血盡而死,死透了,手裡的刀還握著,無人能從他的手中把刀拿走。於是他被割下頭顱,斷下右掌。那是我們蒲類的王刀,刀在人在,刀亡人亡,他為他的族人流光最後一滴血,他是大英雄。」

    李錦夜仰頭眨了眨眼睛,充血的眼睛裡沒有半點淚,但身上卻籠著一層悲意。

    「而你娘呢?」

    第二百五十七章我是不怕的

    李錦夜突然低頭,宛如鐵鑄的神色柔軟了下來。

    「你娘用一根繩子吊死自己,給你留下三年的自由,她為你做了她能做的一切,她也是英雄。所以謝玉淵,你這條命也不是你的,你娘,你爹,你外公,你兩個舅舅也都在天上看著你呢,你有什麼資格去死?」

    謝玉淵的眼角,涌落兩行淚水,繃直的肩膀微微柔軟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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