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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0 21:16:07 作者: 怡然
女子娓娓道來,聲音平淡的如一碗溫水,但高櫟卻越聽越驚心,不知不覺手心滲出冷汗。
「當年我在高家,因為是獨女,爹娘和大哥都將我捧在手心裡,他們只教我賢良淑德,卻沒告訴我人心的險惡,以至於我嫁入謝府後……」
高杼心裡忽然千言萬語,最後終是化作了一聲輕嘆。
「世人都道鬼可怕,殊不知比鬼更可怕的,是人心。這孩子與我不同,她從小就在狼虎中長大,沒有所謂的婦人之仁,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弟弟若把高家的家業交給她,只會比交給我好。」
高櫟此刻百感交集全都湧入心口,「別的姑娘這個年歲還在父母面前承歡撒嬌,她卻要挑起家業……」
「弟弟,嬰兒呱呱落地,還得學說話走路,人長肩膀,是要負重,長腿腳,是要前行!不是我推卸,確實這孩子比我厲害。」
「既然如此……」
高櫟眼中一抹濃重的悲色,「我會盡我所能教導她,別的,只看命吧!」
高杼心口一陣劇痛,「你實話告訴我,還有多久?」
高櫟伸出一根手指。
「還有一個月?」
「還有不到十幾天。」
有時候,某一轉瞬會變得特別漫長,長得像是過不完一樣,比方說現在。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高櫟啞聲道:「這幾日我夜裡總夢到大哥,他用手揉著我的腦袋,不說話,就這麼直直的看著我。」
高杼一聽這話,連五官都扭曲了,淚又落了下來。
「你也別哭,我熬了這些年,也熬夠了,等把事情交付給阿淵那丫頭後,總算能揚眉吐氣地去見一見他們了。」
高櫟長嘆一口氣,「來人,去把阿淵叫進來。」
……
「阿淵小姐,二爺有請。」
「好。」
謝玉淵加快腳步回到庭院,恰好門吱呀一聲打開,高杼從裡面走出來,抬頭看見女兒,目光不復從前的冰冷,而是長而深的慈愛。
謝玉淵心裡卻咯噔一下。
爹去逝後,娘便再也沒有用慈愛的眼神看過她。
果然,高杼向她招招手,「阿淵,你過來。」
謝玉淵忙上前。
「跪下。」
謝玉淵撂起裙角就這麼直直的跪了下去,「娘,您說。」
高杼看著女兒稚嫩的小臉,眼中那點血色似乎往眼圈中間聚攏而去。
「阿淵,你舅舅的話,就是娘的話,你舅舅讓你做什麼,就是娘讓你做什麼。若你做不到,你娘死後跌入十八層地獄,油滾刀砍,永世不得超生。」
猝不及防的,謝玉淵被這話里的惡毒嚇到,木木叫了一聲:「娘?」
高杼恍若未聞,厲聲呵道:「你答應我。」
這是要幹什麼,好好的為什麼要發這樣毒的誓?
謝玉淵滿臉錯愕地盯著她,感覺滿心的「難以置信」像血液一樣奔騰在四肢百骸。
半晌,她重重的點了一下頭,「我答應你。」
……
夜色,寒涼。
謝玉淵跪在蒲團上,那個被風一刮就能颳倒的男子,哼哧哼哧的從書架上,把一疊又一疊的帳本搬下來,
「你知道你大舅舅因何而死?高家因何而抄?」
「知道,他們說大舅舅利用職權,偷偷采玉,銷售換錢。皇帝從高府的地下挖出大批玉石,這才定了死罪,並抄了高家。」
高櫟把一疊帳本放在書桌上,嘴角牽起一記詭異的笑,「倒也沒有添油加醋。」
謝玉淵從這話里品出一些意味來,「舅舅,莫非還有隱情?」
高櫟不答反問:「那你可知,你外公,也就是我的父親如何死的?」
謝玉淵茫然搖搖頭。
「那……你太外公,也就是我的祖父是如何死的。」
謝玉淵還是搖搖頭。
高家諸多事,娘從不告訴她,她只在旁人隻言片語中窺探出一點真相:高家的人都是慘死。
但到底怎麼死的,沒有人敢說,「高家」兩個字在謝府是一個禁忌。
最後一疊帳本拿出來,高櫟已經喘得不行,「也罷,我的時間不多了,就索性都說與你聽吧。」
謝玉淵心裡有個小小的聲音問道:不知道自己聽罷,會作何感想。
「萬里九州,原是咱們漢人一統天下,太平日子過久了,難免生出驕淫,於是天下被北邊的人奪了去,才有了今日的大莘國。這些,你都知道罷?」
謝玉淵點點頭表示知道。
大莘國建國近百年,如今北邊和漢人早已經和平相處,雖然還分彼此,但自熙帝重用漢人為官時,漢人的地位便漸漸高了起來。
第一百二十三章 高家往事(二)
「高家世世代代都是漢人,我祖父高斌便是頭一批通過科舉入為官,大莘國許多法典均出自他之手。」
高櫟與有榮焉道:「熙帝見祖父博學多才,奉為帝師,熙帝諸多兒子中,祖父最看中的是當時還是四皇子的先帝。後來太子二立二廢被囚禁,儲位空缺,諸皇子紛爭愈演愈烈,引出九龍奪嫡。祖父力挺四皇子,與大將軍白方祖一道,成為四皇子的左臂右膀。」
謝玉淵眉頭緊鎖,怪不得高家先人在朝中的地位如此之高,原來有從龍之功。
「先帝順利登基,出乎世人意料之外,坊間眾說紛紜:有說先帝拭父篡位,有說他篡改詔書,一時舉國譁然。而先帝為了鞏固帝位,消除異己,將兄弟手足殺的殺,圈禁的圈禁,流放的流放,除了與他交好的十三皇爺,幾乎沒有一個有好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