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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0 21:16:07 作者: 怡然
羅媽媽忍不住插話道:「江亭,那些貪銀子,身上的人命官司,都是假的?」
江亭點點頭,「統統都是假的,老爺與我江家有恩,他怎麼說,我怎麼做。這事,除我和大爺外,連夫人都不知道。」
不知道好啊,否則高家不是被一鍋端了嗎?
這個念頭在謝玉淵的腦海里一晃而過,她自己被自己嚇了一大跳,隨即,她心裡「咯噔」一下。
外祖父連外祖母都瞞著,會不會從那個時候開始,他就有意識的想給高家留個後;又或者說,外公從那個時候開始,就知道高家不會善終?
「羅媽媽,這是幹什麼?」
江亭的聲音拉回了謝玉淵的思緒,她低頭一看,見羅媽媽直跪在地上,連連磕頭,嘴裡念念有詞。
「老天保佑,列祖列宗保佑,高家還有一個二爺在,二奶奶和小姐總算有依靠了。」
謝玉淵的心卻不住的往下沉,目光死死的看著江亭,如果二舅舅還在,這些年為什麼對娘不聞不問,任由謝家把娘欺負的瘋了?
江亭一看少女的眼睛,就知道她在疑惑什麼,「阿淵小姐,二爺還在的,只是……」
「只是什麼?」
「你們跟我來。」江亭站起來。
謝玉淵跟著走到屏風後面,還沒來得及細看,就見江亭的手伸進一副畫後,不知道按住了什麼,原本平滑的白牆突起一塊。
江亭走過去,用力一推,露出一扇門,門裡黑幽幽的,像一個巨大的漩渦。
「三小姐,跟上。」
謝玉淵回首看了羅媽媽一眼,見她也是一臉的驚訝,遂一咬牙,提裙走進去。
穿過一條長長的甬道,眼前豁然開郎起來,定睛一看,竟是間闊大的佛堂,案頭上面擺放著一座如來的雕像。
那如來嘴角含笑,俯視著眾生。
案頭前,一個青袍男子手持三柱香,正湊在燭火上,聽到後面的動靜,他慢慢的側過了臉。
謝玉淵一見那人相貌,驚得渾身僵硬,半步都動彈不得。
用什麼詞來形容那張臉呢?
就好像一張灰敗的麵皮掛在了骷髏上面,眼睛,眉毛,鼻子,嘴巴被硬生生的按了上去。
但如果再仔細地看上幾眼,會發現麵皮上沾著往昔殘存的一絲絲俊朗;若再多看幾眼,甚至能看到刻骨銘心的風骨。
「你,是二爺?」羅媽媽顫著聲問。
二爺和二奶奶同歲,不過三十出頭的年紀,為什麼瞧著像是個瀕死的老人。
男人沒應聲,目光沉沉地落在謝玉淵的臉上。
謝玉淵尷尬的擠出一抹笑,曲膝道了一個標準的萬福。
男人向她招招手,示意她走得近些。
謝玉淵走上前,抬起頭,迎上他的視線。
「你就是阿淵?」
「江亭說,你是高家二爺?」
男子看著面前少女的眉眼,即沒說是,也沒說不是,把手裡的香送到她面前。
謝玉淵望著裊裊升起的香火,搖搖頭:「我不太信這個。」
「為什麼?」
高櫟的聲音很沉,沉得如同那幕鍾一樣,而且還有些低回的暗啞,鑽入人耳,像是一塊小小的礫紙,輕柔的磨蹭著人的頭皮。
謝玉淵的頭皮,一下子麻了起來,目光一抬,恰好此刻謝櫟也正向她看過來。
四目相對,竟是如出一轍的淡然。
高櫟的眉尾微不可察的揚了揚,他淡然是因為從呱呱落地的那一刻開始,就在菩薩跟前長大,聽得是木魚聲,聞的是檀香,吃的是素齋,不沾染半分的塵世氣。
這孩子的眼裡為什麼也有淡然?
「因為,就算是天天拜,天天進香祈求,該來厄運,一樣都不會少。」
高櫟聽了,若有所思的點點頭,「不錯,倒是個通透的人,坐吧。」
說罷,他把手裡香往爐里一插,弓著背,慢慢地挪步往蒲團下坐下,用力的喘了幾口氣,仿佛這幾步已用光了他所有的力氣。
謝玉淵的臉色不對了,她跟著師傅走十里八鄉的時候,經常見到暮景殘光的人,這種人的身上透著一股死氣。
這男人身上就有這股死氣。
「阿淵小姐,坐吧。」江亭指了指地上的蒲團,「他就是高府的二爺,也是你嫡嫡親的舅舅。」
謝玉淵沒有坐下,而是走到高櫟的身邊,伸手扣住了他有脈搏。
高櫟整條眉毛都挑了起來,頗為驚訝道:「你懂醫術?」
「會點皮毛。」
「診出了什麼?」
謝玉淵凝了好一會神,心裡一陣悲哀:「您的身體已經強弩之末。」
謝櫟似笑非笑地看著她,眼中掩不住的讚賞,「不錯,這點皮毛就夠你受用一輩子的了,跟誰學的?」
謝玉淵不敢隱瞞,「我只知道師傅的名字叫張虛懷。」
「原來是他!」高櫟點頭笑了笑,「你倒有幾分造化,你可知道他是誰?」
謝玉淵搖頭。
「他乃張仲景的後人,世代為御醫,歷任太醫院院首非張家人莫屬。」
饒是謝玉淵想過很多次師傅的來歷,和安王的關係,卻也沒有想到會是這麼大的來頭。
高櫟見她一臉不知道作何反應的呆樣,撥弄佛珠的手停了下來,「坐吧,趁著我還能喘氣把事情都說一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