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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0 21:12:40 作者: 尼卡
    「都說動腦部手術,很多人都會改變些性情。您說您動會手術,怎麼就沒變的隨和些呢?」屹湘給姑姑把冰點端到面前。

    邱亞拉瞪她一眼,說:「多多,等下要吃午飯。吃多了又吃不下飯。」

    Allen悶聲應著,靜靜的吃冰點。

    屹湘摸摸他額前的鬈髮,說:「要是等下理髮時候乖乖的,吃完午飯准你吃一客香蕉船。」

    「不要。」Allen咽下嘴裡含著的一口冰點。

    「咦?」邱亞拉笑了。

    「再吃就攝入過量了。」Allen低著頭,小臉兒都恨不得埋進眼前這盤冰點中似的。難得的童稚可愛的模樣,讓屹湘和邱亞拉相視而笑。只是輪到助理進來說要給他洗頭,他就不樂意了。趁著邱亞拉先洗的工夫,說自己要去衛生間,便溜出了房門,屹湘早看出他要溜號,一把沒抓住,待他出門早就不見了他。

    好在衛生間並不難找,她轉了兩轉就看到了。

    並不確定緊閉的男賓衛生間門內Allen在不在,她猶豫著,才敲了敲門,問:「多多?多多你在裡面嘛?你快出來……」

    沒有回應。她正準備再敲門,門開了。

    冷不丁的出現在她面前的這個人,一時沒有讓她認出來原來是董亞寧。

    也許是因為他身上過於冷冽的氣息,也許是他剛剛精細修剪過的極短的髮型,也許是他瘦削的臉上那刻板的表情。

    她保持著那個叩門的姿勢,看著他的臉,聽到他用一種聽上去居高臨下事實上也是的聲音說:「你等一下。」

    她的手垂下去,說:「謝謝。」

    他將門敞開著,回身進去了。

    屹湘側了下身。

    董亞寧進去敲了下裡面那扇緊閉的門,叫道:「多多?」

    好一會兒,裡面靜悄悄的。

    他聲音沉沉的,說:「多多,我看見你進去的。」

    還是沒動靜。

    他轉頭看了下外面,只看到她一彎尖尖的鞋尖。他伸出長臂,將門關上。進了隔壁,抬腳踏上馬桶蓋,朝對面一看,果然看到那個小傢伙,正蹲在馬桶蓋上握著嘴巴偷笑呢。

    他靜靜的看了一會兒,Allen縮成一團的小身子因為忍笑而不住的顫動,攪和的他的視線也不住的顫動。

    他咳了一下,說:「小狗子,你這是幹什麼呢?」

    Allen順著聲源看上來,險些從馬桶蓋上跌下去,啊了一聲,盯著隔斷上方的董亞寧,就聽董亞寧說:「快出來。不然我翻牆過去抓你出來,就不這麼客氣了。」

    Allen跳下去,站在寬敞地面上,對著他眨眼睛,不為所動的樣子。

    董亞寧見狀點了他一下,毫不猶豫的手臂一撐,縮腿翻身,越過了這道並不算高的屏障,他輕而易舉的站在Allen面前,掐著腰,說:「怎麼著?」

    Allen只顧仰臉看他,一時忘了發聲。

    董亞寧抬了抬下巴,示意Allen開門出去。

    Allen只好按照他的指示,打開了門。

    董亞寧跟在他身後出來,提醒他去洗手。還好這裡的設置齊全,有專門為兒童設置的洗手台。他和Allen各占據了一個水喉。他看著Allen,左手拿著香皂,先擦在右手上……他轉開臉。待他沖洗乾淨手上的泡沫,擦手的時候,Allen又在打第二遍香皂了。

    他將毛巾疊好放回去,問:「幹嘛躲著不出來?」

    第二十七章 修竹風荷的屹立(三)

    Allen不出聲的只管洗手。瘦瘦的小胳膊濺上了水珠子。

    這孩子穿了花色很乾淨的襯衫短褲。也不知道是不是她親手做的,看起來很獨特。也許只是因為這樣的衣服是穿在了Allen身上。以前她說過,要親手給孩子設計衣服、親手縫製衣服給孩子穿。他甚至還記得她在畫稿上畫下的圖案,獐牙菜那簡單細小的花朵,她說女孩子穿的小印花裙子,這種圖案該是多麼的可愛……

    Allen翹著腳拿起毛巾來擦手。

    細細瘦瘦的小身子其實比例很好,胳膊腿兒都長,這樣的話,以後總會長的高高的吧。

    被他這樣注視著,Allen氣定神閒的,半點兒不像剛剛惹事被抓到現行的模樣。

    這傢伙倔起來,一定很難纏……董亞寧想著。就湘湘那樣遇事只會亂發脾氣的,能對付的了他嗎?恐怕有相當的難度。

    「不想理髮?」董亞寧轉身對著鏡子,擼了下自己精短的頭髮。眼角的餘光,看到Allen正在看他。

    「嗯。」Allen答應。Allen大概下意識的有樣學樣,也對著鏡子翹了翹腳,揪著額前長的有點蜷曲的頭髮。他黑黑的頭髮很有光澤。

    「男孩子嘛,頭髮這麼長像什麼話。」董亞寧也不看Allen,看上去只是檢查著自己的髮型有沒有問題,而檢查的結果似乎很滿意。

    Allen眨眼,嘟噥著:「會不舒服。」

    董亞寧心裡沉了下。

    會不舒服……像Allen這麼大的時候,他每個月要跟著爺爺一起去鎮上那唯一的一家理髮店去理一次髮。那店裡只有一位比爺爺年紀還要大的剃頭匠,到很久以後他才知道其實那位剃頭匠爺爺也只是業餘水平的,不出海打漁的時候才開店門。那手動推子有時候是鏽的,剃頭匠爺爺手勁兒大——掌舵的手不可能手勁兒不大——貼著髮根遊走的推子會夾著他的頭髮,生疼。不過疼的倒不比磕了碰了受傷流血厲害,他更不情願的就是理髮這件事本身。不知道為什麼總覺得會全身不舒服,就算爺爺會坐在他身邊,也在等著那生鏽的推子夾著頭發生疼的推一遍,還笑嘻嘻的——許多年後他主動的要人給他剃這種短髮,卻總也不能很滿意。他起先覺得是這些貴氣逼人前衛無比的髮型師基本功實在是太差,後來才覺得不見得剃頭匠爺爺手藝有多好,而是他鼻涕眼淚的坐在板凳上,一撮兒一撮兒的碎頭髮落下來在發黃的粗布圍巾上,他一邊能體會到的是自己身體一部分被毀掉,一邊看到爺爺微笑的臉而安心,這種矛盾的心理,在任何地方都不再會被滿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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