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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0 21:12:40 作者: 尼卡
    邱亞非沉默。

    「我……還能再見到他嘛?」她問。

    邱亞非伸手,按了下屹湘的肩膀。

    屹湘的肩膀隨著這一按,塌下了一寸。她睜大眼睛,不讓眼睛裡有些什麼東西流露出來,她點著頭說:「我應該明白了……您路上小心。」

    「湘湘?」邱亞非仍握著屹湘的肩膀。屹湘的臉色瞬間變得更加難看。但是他也不知此時該如何往下說。

    「再見,爸。」

    她總還算明白。對父親來說,也許這一仗會贏,但贏的會不夠漂亮。因為,最重的打擊,竟然打到了原本也許最不重要的一顆棋子身上……可對於某些人來說,這偏偏又是最致命的。

    她木然的站在車邊。

    邱亞非看到屹湘站在原地不動。若不是她那僵硬的表情,這簡直是父女倆最日常最普通的一次道別。車子啟動了,他以為也許屹湘會追過來,但她腳下生根一樣,沒有任何表示。他最終揮了揮手示意她快些回去,將車窗上的白紗簾拉上了。

    快開到大門處,李秘書說:「湘湘還在那兒呢。」

    邱亞非合上眼帘。他當然知道自己這個倔強的女兒還在那兒。

    他竟長出了口氣,問:「那邊怎麼樣了?」

    「滕美杏回來了。」李秘書說。

    邱亞非嗯了一聲。

    滕美杏是董其昌輕易不會動用的一步棋。看來為了保住董亞寧,他是所有的力量都要用上了。

    白紗簾後,光影重重,忽明忽暗。

    他原本是想借著探訪下妹妹、見見女兒而緩解下緊張沉重的心情,此時不但沒有緩解,反而更緊更沉。

    他也是個父親,明白這是為了什麼。

    ……

    父親黑色的車子消失在黑夜中,屹湘聽到有人叫她,說要鎖門了姑娘,快些進來吧。

    她迅速的跑了過去,鑽進玻璃門去仍是沒有停住。她沒有乘電梯,而是一路跑進了樓梯間。

    空蕩蕩的樓梯間裡,她的腳步聲很輕,感應燈都沒有亮起來,只有安全通道標誌那綠瑩瑩的亮光,鬼火一樣指引著她,耳邊有粗重的喘息聲、而且越來越粗重,似乎有什麼在跟著她……樓梯好像怎麼爬也爬不到盡頭,胸口的刺痛越來越劇烈。她應該停下來休息,可她不能停。

    綠瑩瑩的亮光處,那字跡愈來愈模糊。

    「嘭」的一下,腳下打滑,她整個人撲在樓梯上,頭頂的燈亮了。

    膝蓋骨碎掉一樣的疼。

    她扭曲著雙腿,坐在台階上,大口的喘著氣,胸口淤積的那團氣,仿佛要把她的身體給爆掉。

    樓梯間裡再次黑了,只剩下綠瑩瑩的鬼火,在跳躍。

    她濕淋淋的臉上,則不住的往下流淌著熱乎乎的液體……

    第二十六章 霽月光風的輝映(八)

    黑洞洞的樓梯間裡響起悠揚的音樂。大提琴低回悠揚的唱起。

    她聽著覺得很遙遠。一時也聽不出是什麼曲子來。

    綠瑩瑩的鬼火一般的光漸漸清晰,音樂聲戛然而止。

    她反應過來,是口袋裡的手機在響——不知何時,手機鈴音被換成了音樂?她總是使用那種單調的默認鈴音的。手機在手掌上,屏幕處亮的刺目。她眯了下眼,似聽見笑聲……晚上坐在姑姑床邊說話的時候,Allen似乎是拿了她的手機玩了一會兒的。

    她想起Allen和姑姑來,意識到自己出來太久了,急著起身。膝蓋骨處咔吧一聲細響,伴隨著便是尖銳的疼。她吸了口涼氣……打進來的這個電話,來自葉崇磬。她一邊走,一邊猶豫著要不要給他打回去。

    大提琴音再次響起,她接通了。也許是樓梯間讓她的聲音聽上去有些怪,葉崇磬喂了一聲便問:「你沒事吧?還好嗎?」

    她看著那安全通道標記,黑洞洞的空間裡唯一的亮,回答:「沒事。還好。」

    葉崇磬沉默了。

    她也知道自己欲蓋彌彰,更知道葉崇磬這樣的沉默,顯然是不信她,可也只好跟著沉默。

    葉崇磬片刻之後便嘆了口氣,說:「晚上跟幾個朋友一起吃飯,太鬧騰了,散了席才看到有一個你打來的電話……」

    「我沒有……」她忙說。

    Allen那可愛的小臉兒出現在黑暗的視野內。她走的腳步重了些,燈光碟機走了黑暗。她眼睛被光亮刺著,熱乎乎的有些什麼在涌動。

    她每走一步,膝蓋都在疼。越疼越清醒。

    「我也覺得你沒有。你主動給我打電話的次數,數都數的過來。」葉崇磬此時講話比平時要緩慢些,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喝了點酒的緣故。「不過我還真希望是你打的。我還是剛剛回家見到崇碧,才知道你回來了。打過來問問你,這幾天過的怎麼樣。」

    「還好。」她又說。

    「你已經說過一遍了。我知道,只要我問你,你永遠是還好。」葉崇磬說。

    「嗯。」她應著。喉頭很硬。這個字也就是硬擠出來的。她隨後掩住了話筒。

    「你在哭?」葉崇磬問。

    屹湘想說沒有。擦了下臉上,濕乎乎的,卻真的是兩行淚。

    「你喝了多少酒?」她反問。有點兒不太像葉崇磬。他總是看穿也不說穿……不是,此時是聽出來也不會說出來。他卻偏偏說出來了。

    「也不算多。四個人,三瓶茅台兩瓶五糧液外加一瓶不知道哪兒來的冰酒。我喝的是最少的。」葉崇磬輕聲的笑著。還能這麼清晰的算計著喝了多少酒。「有話要跟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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