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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0 21:12:40 作者: 尼卡
「她自己放棄了。」董亞寧也和緩的念著這句話,「她自己放棄了?媽,您怎麼知道,是她自己放棄了?」他的臉轉向母親。
董夫人一頓,才說:「難道不是?難道不是你一直在追著她?追到國外去求她、她都不肯迴轉,回國來還要你父親逼著、打著,才不得不斷了你那心思?」
董亞寧撫著自己的膝蓋。
董夫人看到,心疼的伸手過來。
母親的手因為情緒激動而發顫,但依舊是溫暖的。
「吃了那麼多苦才過來的,你怎麼……」
「媽,都來不及等我恢復好了,就送我走了——這到底是為了我好,還是為了別的什麼?」董亞寧問出來,便覺得母親的手像被什麼燙到,一下子便縮了回去。他看著自己空落落的手背。
董夫人睜大眼睛。
「你怎麼可以這麼想?你父親當然是為了你好。難道留你在國內,讓你繼續為了一個女人要死要活?那成什麼樣子?」她握緊了手,極力克制著自己的情緒。
董亞寧聽著,點了點頭。
「我不是沒有懷疑過,但是這麼多年,我既見不到她,也找不到線索。現在想想,我被送出去的那幾年,有多少線索,也該洗淨了。」董亞寧雙手抵在鼻端。
董夫人看著兒子的側臉。
「你究竟在打什麼主意,亞寧?」董夫人終於問。
「容我想想的。還有很多事情我想不通,想不通我什麼也不能做。但是,媽,如果事情真的像我揣測的,」董亞寧盯著茶几上一點點的水漬,「我也不能什麼都不做。」
董夫人呼的一下站了起來。
董亞寧仰頭。
母親失態了。
董夫人顯然意識到自己的不妥,她說:「你當然知道該怎麼辦的,如果有一天你必須在家人和她之間做出選擇。」
「也許就像當初,她必須在家人和我之間做出選擇?」董亞寧緩緩的順著母親的話往下問。
董夫人眼神驟冷,說:「姥爺還在等你,整理好了再去。」她說完便走。
董亞寧也站起來,跟著母親一道走出去。
他低聲的問:「媽,她在醫院的時候,您去看過她嗎?」
董夫人已經走出去五六步,聽到兒子問,她回身。
「我去過。當時也沒瞞著你。」
「是的。我記得她說過,咱們家的人,沒出事前,不喜歡她,出事之後,輪番的羞辱她。」
「我去,是因為當時我必須去。並不是為了去羞辱她。我還是那麼說,以她的聰明,不需要我說的太明白。」
「為什麼必須去醫院?」
「因為有些話,女人對女人說,更容易些。」
「例如?」
「……」
「墮胎嗎?」
「亞寧!」董夫人厲聲斷喝。
「就在您去見她的時候?」
「你在胡說什麼?還不給我住口!」
第二十二章 重重初敞的錦帳(四)
董亞寧就在這時伸手叩響了門板,他轉身推門而入。
門迅速的合攏,董夫人手都舉了起來要拍門,卻又放了下去。她的手顫著扶住了廊上的木柱。
手帕不知什麼時候已經落了下去,修的整齊的指甲扣在有些龜裂的柱子上,細碎的漆落下去。
月色很好,石板地上鋪著的月光,很亮。
亮的那麼刺目……
讓她霎時想起那血紅的顏色滲出雪白的紗布。紗布後是迸裂的傷口——是的她去見過湘湘。告訴跟隨的人在下面看著,因為那次會面,必須隱秘。她除了想見湘湘,也想見她母親。但是郗廣舒並不在。只有湘湘從小的保姆守在門外。看到她來了不卑不亢的,當著她的面對自家的衛士說,湘湘正在養傷不宜打擾。
她想要在外面等,那保姆也不讓,說董夫人,這不合適。
她就在極力的想著接下去要怎麼辦的時候,聽到病房裡湘湘喊人。保姆進去一會兒之後,出來請她進去,說湘湘想見她。
她至今記得那保姆的眼神,冷冽而犀利,刀子一樣。
後來只有她和那個孩子面對面在一個慘白的空間裡,她說明來意。單刀直入的,沒有繞彎子。
從頭到尾那孩子都沒有一滴眼淚掉下來——每次回想起來她都害怕。該是怎麼樣的倔強,竟然全都承受了下來。
只是開口便問她,董伯母我是不是真的不行了?
這麼問,已是卑微至極。倔強驕傲的孩子能用的最卑微的態度了,她知道。如果不是太愛太愛她的兒子,她不會有勇氣問出來。
她說不行。以前不行,現在更不行。
湘湘說董伯母,我……不能自己決定。我沒這個權利。
她記得自己冷笑著逼問,那你要把亞寧置於何地?
她不喜歡湘湘,並不代表不了解她。
她知道自己只需要問這一個問題,所有的事情便迎刃而解。
她走之前說,湘湘,你還年輕。可以犯錯,也完全來得及重新開始。忘了亞寧吧。
血不停的從湘湘頸下的傷口處往外滲,該是怎麼個疼法兒,難以想像。可是湘湘好像完全感受不到疼痛。她只麻木的看著窗外。
那一天外面烏雲密布,陰沉的隨時會颳起狂風下起驟雨來似的。
她說董伯母,我會重新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