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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0 21:12:40 作者: 尼卡
    屹湘凍僵了一樣。

    耳邊是炸了一個又一個雷。

    「葉崇磬……我之前已經跟你說的很清楚……」

    「是很清楚。我也說的很清楚。所以眼下就先什麼也別說了。」他儘量輕鬆的說。儘管心裡是這樣的沉。

    她站著。

    葉崇磬到底還是走過來,很輕很輕的、小心翼翼的,擁抱了她一會兒,說:「你太累了,屹湘。」

    她在發抖。

    好像被荊棘刺到的夜鶯,胸口是在流血。

    他是知道的……這不是他第一次跟她說你太累了屹湘。惟有這一次讓她覺得痛苦。

    「你幹嘛要這樣……」她推開他。

    「我首先希望你能自自在在的生活。不管在哪兒,也能堂堂正正。因為你本該如此。」葉崇磬說。希望你能幸福。更希望,能跟你走的更遠。雖然眼下,我只能看著你難過……他默默的站了一會兒,鬆開手臂,對著她溫和微笑,說:「晚安。」

    她也在微笑。

    只是她搖著頭,眼睛裡有一點點淚光……

    葉崇磬在車上看著她的身影越來越遠,容色也越來越模糊,終於不可見了。

    他這些日子常想起來最早認識她的那些日子,在暗暗的小店堂上,沙發里酣然入睡、被驚醒時臉上的錯愕、侃價兒時那伶牙俐齒、分毫不讓……還有她在馬上那回眸一笑,馬尾辮甩的得意洋洋。笑著的時候,活潑潑的,讓人看著,總覺得這世上再沒有更好的了,那一刻就是最最完美的,讓人不由自主的也會跟著她想要笑出來……要是她總是笑著的該多好?

    他靜坐著,車子平穩行駛,已經開出去不知多遠。這是他板著臉嚴肅內省的時候,司機都沒敢開口問他這是要開車去往哪個方向。

    他看了會兒外面,也不著急說去處,便撥了個電話。

    那電話照例在周末的晚上應該不容易打通,但是通了,在響了三下之後。他便微笑著開口,說:「Stephen,幹嘛呢?有空出來喝一杯嗎?」

    對方答應的痛快,只是接著便同他開起了玩笑。

    他也笑著,說:「怎麼,料著我就能給你打電話,在這兒等我呢……是嗎,要算帳等下慢慢算……是,明兒是佟家吃喜面,我以為你不一定去呢……禮物當然要雙份兒,好事成雙……你又不短這點兒錢,摳門兒什麼呀……等下那兒見吧。」

    收了線他沉吟片刻,對前面說:「馬會。」

    車子轉了彎,他忽然想起來什麼,說等下前面停停車。

    他隨後在DorothyKwan專門店裡呆了好久。選了個給小女孩兒的絨布兔子之後,又站在架子前看著另外一個更小的兔子——穿著綴滿了水晶顆粒婚紗的灰色小兔子,頭頂戴著水晶皇冠,腳上竟然是一對芭蕾鞋……

    大約是見他看的入神,店員問他葉先生,這個要不要?

    他又看了一會兒,微笑著說:「不了。」

    「您這又是干閨女買吧?」店員跟他熟稔,笑著問。

    「是啊。」葉崇磬接過包裝精美的盒子,拎在手裡。禮貌的跟店員道別後出來,站在街邊吹了一會兒燥熱新退的晚風,取了煙盒。摸到打火機的時候,掂在手裡看著——自那日收了火柴盒,隔幾天亞寧就順手送了他一個打火機,也順手拿走了些他剩下不用的火柴。煙盒裡有兩根菸捲兒,是那勁兒極大的旱菸。

    他看著抽了一根出來,放在鼻子底下嗅了嗅。

    辛辣、嗆鼻、火熱的味道便吸進了鼻腔。

    他點燃了煙。

    第十九章 支離破碎的夕顏(一)

    葉崇磬走後,屹湘也不知道自己在院子裡站了多久,又是怎麼回到房門口的。

    進門就坐在門廳的鞋凳上,坐了好久。

    屋裡有些熱,她伸手在門邊摸著空氣調節器的開關,開了,只一會兒便又覺得冷的出奇。她走到畫案邊坐下來,團起腿,坐在了椅子裡,看著案上那層層疊疊的宣紙和亂七八糟的毛筆。不期然的嬉笑猛猛的鑽進耳朵里來,清脆的、柔聲細氣的、無憂無慮的。她有很久沒有想起來這些往事了,那如花的笑靨,曾經是她最美的回憶,也曾經帶來最痛苦的經驗……她收拾起案上這亂七八糟的畫具來,空白的紙扇疊在畫案一角,她看了,取了一把在手上,打開,合上。

    就那樣直愣愣的看著,此刻紙扇上也浮著淺淺的印記似的,她忍不住合攏紙扇。

    身上冷的,起了一層又一層的栗……

    熱鬧的咖啡館裡,她坐在導師和同學之間。安靜的聽著同學們在討論最新的色彩搭配方案,筆無意識的在筆記本上畫著,胃裡難受的很,好像剛剛吃下去的牛角包梗在了胃竇處。她不停的揉著……一個身影漸漸的移近了。

    「湘湘……」怯怯的開口,是在叫她。

    她聽到,但是沒動。

    「湘湘!」是鼓足勇氣的。

    她終於回頭,看到粟菁菁。

    從北京追到倫敦,仍然是那句「你聽我說」。

    她不想聽菁菁開口。當日不想聽,後來更不想聽。那是因為不管誰說什麼也沒有用了……電話打進她的公寓,她接了冷淡的說我們不用見面。這次坐在咖啡館裡。當著老師同學的面,必須維持著基本的禮貌。於是她就那麼笑著問:菁菁,你到底想和我說什麼?

    粟菁菁臉色蒼白。是的,菁菁總是臉色很不好。她身體總是很弱。弱的,每當是她跟她在一起,讓矮小的她反而更有保護欲。她一個女子都這樣,何況男人?尤其又是那麼大男人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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