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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0 21:12:40 作者: 尼卡
    「他……的奶奶呢?」屹湘問。

    「在得知他犧牲後,傷心過度,不久便過世了。秦家人丁不旺,沒有其他的親人在世。」汪瓷生說。

    「哦。」屹湘答應。語氣輕的像薄霧。「真……」她抬眼,看著汪瓷生,「我很難過。」

    「屹湘……」汪瓷生兩隻手捧住了屹湘的臉。冰冷冰冷的,冷的嚇人。雖然她的手溫度也高不到哪兒去,可屹湘的臉……涼的像死人。她叫著:「屹湘!」

    「我沒事……我該走了。」屹湘推開她的手,站起來,「我該走了……夫人,我該走了。」

    汪瓷生仰臉看著面無人色的屹湘。

    她一再重複著那句話,說她該走了。

    屹湘從沙發上拿起自己的包,說著:「我……我哥哥明天結婚……我得回家。我媽媽在家等我。」

    「屹湘!」汪瓷生又叫。

    屹湘站住。

    「我……送你回去。」汪瓷生說。

    屹湘回頭看了一眼,並沒有看清楚汪瓷生的表情,只知道她那姿勢,是想要過來抱住她、卻沒有敢貿然行動的、生怕將她嚇跑的……

    「不用我自己可以……別送我,也別讓人送我。」她轉了身便往樓梯口走去。

    她是扶著樓梯的,走的很快也很穩,就像什麼事也沒發生過,她這是剛剛結束一次拜訪離開……四周圍有什麼人還在,她根本沒有注意到。

    此時心裡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她得馬上回家。

    外面風雨這麼大,回家就好了。

    媽媽在等她……

    走廊很長,長的好像走不到盡頭。

    電話響著,她接起來,是媽媽打來的,問她是不是忘了回家吃飯。

    她鑽進樓梯間靠在牆上,聽著媽媽溫和的聲音……她說媽,我有點兒事,不能回家吃飯了,你給我留點兒,我回家吃。

    媽媽說好,好的給你留著。又說湘湘有事情也別忘了先吃點東西墊墊省的胃不舒服。

    她點頭。

    電話掛了……

    她順著樓梯一步一步往下走。

    兩面都是透明的玻璃,她走在樓梯上,仿佛是在懸空的透明閣樓里,腳下的流火會隨時撲上來。身後有腳步聲,很輕。她走的快,那腳步聲也快一點,她走的慢,那腳步聲也慢一點……她終於走出酒店,雨下的極大。

    她呆呆的看著雨落如瀑,呼吸漸漸的困難。

    她手握成拳,捶著胸口。

    有什麼東西堵在那裡,讓她想拼命的捶打一下,好砸碎了,就沒有那麼難受了。

    她一下一下的捶著,眼睛酸脹,脹的發痛……很久了,有很久,她的眼睛裡流不出液體,哪怕是在此時,她最有理由流淚的時刻,仍然沒有辦法哭出來。

    她想大概這就是為什麼,今天的雨下的這麼大……

    董亞寧剛走出咖啡廳,就看到了失魂落魄、舉止失常的屹湘。

    他正在接電話,只掃了她一眼,便轉過身去。倒是身後的李晉,說了句「那不是郗小姐嘛」。電話里芳菲的聲音太尖利,在抱怨他怎麼就放爺爺自己走了……他沉默的不願意多說一句話,「掛了。」他說。邁開大步走出去,李晉急忙跟上,卻跟到門口的時候,看到老闆腳尖指明的方向後,早早的停了下來腳步。

    董亞寧站到了里屹湘兩步遠的位置。

    她並沒有發現他。

    的確是失魂落魄的,而且,渾身都在抖。

    雨天的濕冷讓他渾身不舒服,她這幅樣子,也讓他眼裡不舒服——沒有帶傘,也不像是在等車過來接的樣子。他微微皺了下眉。

    車子已經到了,他卻站著不動。

    她看著雨,他看著她。

    她緊攥的拳按在胸口上,死命的按著。好像身上所有的力氣都在那一點上,所以腿便軟了……他眼看著她蹲在了地上,縮成了一小團——有樣東西掉了下來,落在濕滑的地面上。亮晶晶的,瑩白的一點。

    他應該走開的,卻走了過去,蹲下身,將那一點瑩白撿了起來。

    第十七章 風雨浸染的荊棘(十四)

    細細的古舊的蓮花紋金鍊子,紋路精緻的半圓形玉佩,鏤空雕飾,猶如一彎月牙——蘭與菊的圖案,花蕊葉片纖毫畢現,精緻極了……還記得另一彎纖月的晶瑩耀目,他只覺得背上一暖,像被什麼衝擊了一下。

    她轉過頭來……那對黑黑的眸子,往往像蝌蚪一樣靈動、像星星一樣閃耀,不管是生氣的時候、還是高興的時候,甚至在出神的時候,都有無窮的精氣神……此刻,卻黯然無光。呆呆的,她看著他。並不像是認出他來了神氣。

    董亞寧眯了下眼。

    她明明仍是在看著他,目光卻像穿透了他這個人,飄到不知多遠的地方去了。也許雨煙蒸騰,氳到了她的眼中,他只覺得此時她的眼,濕的厲害……是要哭了的樣子、是該哭了的樣子,卻沒有哭。整個人縮成這么小的一團,硬實的像顆銅豌豆,不聲不響的,倔強的。

    他嘆了口氣,將她撈了起來。

    縮的小小的一個人,還挺沉。想必是此刻真的沒有太多力氣支撐她自己了。所以他的臂彎就暫時成了她的支撐。

    她彎彎的頸向下,他看到的是她亂作一團的後腦勺,風吹過來,幾絲髮被捲起,拂著他的下巴,痒痒的,柔柔的,然而大概是只有千分之一秒,它們很快便落下去了……他嘆了口氣,說:「回家吧。」手臂並沒有立刻收回來。她還是在抖。他甚至聽的到她牙齒咬的咯咯作響……是的她總是這樣,生氣的時候、激動的時候、不想說話的時候……她就會把牙齒咬的咯咯作響,好像那樣就能讓她的惡劣情緒有個好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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