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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0 21:12:40 作者: 尼卡
下車的時候雨還在下,空曠的馬場被雨水浸泡著,顯得格外的寒涼。董亞寧讓旺財呆在車上,自己小跑著到了他的馬廄門前。門內亮著燈,他按了鈴,值班員才給他開門。
他一邊消毒換衣服,一邊問趕過來的馴馬師情況到底怎麼樣了。他昨天得到的消息還是暫無性命之憂,怎麼突然又惡化了。
馴馬師眼睛通紅,說小母馬的感染已經從肺部擴散到了全身……
董亞寧心裡咯噔一下。
看到他臉色變了,馴馬師難過的不再說話,帶著他往小母馬所在的馬廄去——它被隔離在最裡面的一間馬廄里,其他的馬匹都被臨時移到了另一頭。只剩下緊鄰的霹靂。小母馬是從來沒有離開過它的媽媽霹靂的。
董亞寧頭一次來看生病的小母馬的時候,就問過獸醫,得到不會交叉感染的肯定答覆後,他同意小母馬仍跟在霹靂身邊治療。此刻他站在柵欄外,看著躺在墊子上打點滴的小傢伙,一種難以言喻的心情頓時浮了上來——霹靂看到他,探頭過來,蹭了蹭主人——董亞寧拍著霹靂的脖子,望著這對水汪汪的大眼睛,分明看到了眼中流露的悲傷和難過……
董亞寧走進柵欄。
他在小母馬旁邊蹲下來。
這是匹還不到一個月的小馬。有著和它媽媽霹靂一模一樣的栗色皮毛。總是活潑潑的四處奔跑,一刻也不肯停歇。現在卻瘦的脫了形,還不斷的抽搐……董亞寧伸手過去,握住了小母馬的前蹄。它瞪著眼睛看著董亞寧。
這是一對沒有神采的眼睛。
董亞寧的手撫摸著小母馬的頭。一下一下的摸著。小傢伙的身體很燙,毛茸茸的,還帶著捲兒。像個小捲毛兒似的。
它是這麼的小……
他還沒有想好給它取什麼名字呢。他們總問他,董先生,小母馬的名字想好了沒有。他就說沒有呢,我得起個響亮的好名字給它。
它落草那天他一直在馬場。
這是霹靂的第一胎,生的很艱苦,而且胎位不正,折騰了好久。連做爸爸的Money都跟著焦躁不安。終於生下來了,是個跟霹靂一樣好看的小東西,濕乎乎的落在棕墊上,瘦的不像樣,站都站不穩,就已經掙扎著在跳動。霹靂親昵的舔著小傢伙……他看的哈哈大笑,笑到眼睛發酸。
沒想到這麼健康的小傢伙,會染了重病,奄奄一息。
「董先生。」獸醫已經叫了他好幾聲。
他摸著小傢伙的頭,沉默不回應。已經預料到獸醫要跟他說什麼。
「這樣拖下去……董先生,它的心肺已經衰竭了……」獸醫低聲的說。
馴馬師哭出了聲。
董亞寧的手停了下來,停在小母馬的頸子上。脈搏十分微弱了。它張著嘴巴,艱難的呼吸,嘴角有淡黃色的沫。他掏出手帕來,給它擦著。
他看了眼點滴瓶,只剩下一點了。
小母馬抽搐,點滴瓶劇烈的晃動。
獸醫按住輸液管。
「打完。」董亞寧說。
獸醫愣了一下,「可是……」
「我說打完!」董亞寧大聲。
獸醫背轉身,收拾著藥箱,低聲說:「董先生,不如,讓它少痛苦一會兒吧……」
隔壁馬廄里,霹靂忽然發出了一陣嘶鳴。
「放霹靂進來。」董亞寧好像沒聽到獸醫說的話,頭也不抬的吩咐。
馴馬師抹著眼睛,出去將霹靂牽了過來。
董亞寧親手拔了打完的點滴瓶,交給獸醫。他陰鬱的眼睛看著獸醫,說:「李醫生,謝謝。」
「對不起,我盡力了,還是救不了。」李醫生說。他臉色灰暗極了,「我很難過。」
馴馬師將柵欄關好。
董亞寧看著霹靂走過去,低頭拱著它的孩子。拱了好一會兒,都不見小母馬起來,它終於臥了下去,舔著小母馬的頭,那顆無力的小頭顱卻再也沒有力氣回應它媽媽的親昵……董亞寧抬手按了下眉心。
第十七章 風雨浸染的荊棘(二)
他聽到低低的啜泣。是霹靂那人高馬大的馴馬師。
霹靂低低的發出聲音來,一聲接一聲。
董亞寧只覺得自己背後肌肉都開始酸痛。也許是繃的太久了,一直沒的放鬆。
遠處傳來一聲高亢的嘶鳴。隔了一會兒,又一聲。仔細一聽,似是與霹靂在呼應。
他愣了一下,回頭。
「是Money。」馴馬師說,「Money已經好幾天食欲不振了。」
「它被從霹靂隔壁移開之後就這樣了。目前還沒有發現什麼異常。但是這個狀態拖久了,恐怕也不妙。」李醫生說。
董亞寧看著霹靂。
「Money和霹靂,是很罕見的……這種類似一夫一妻的,尤其在優良的賽馬級馬匹間,我還是第一次見到。」李醫生搖著頭。
「Money昨天還咬傷了暴龍。」馴馬師情緒低落,嗓音低啞,仍是帶著哭音。過了一會兒,說:「就別讓Money去配種了,它哪個也看不上……它能跑能跳,有情有義,就讓它……」
董亞寧沒有出聲。
霹靂仍在舔著小母馬身上的毛,從頭到尾,反反覆覆。
「它需要多久才能復原?」他問。
「不確定。也許幾天,也許幾個月。也許,一輩子。」李醫生說,「馬有馬的感情。我們不一定能弄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