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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0 21:12:40 作者: 尼卡
    「放心。」他說。臥在餐廳門口的旺財忽然昂起了頭,對著外面。一會兒,便聽到了車聲。「老葉回來了。」

    芳菲抿了一下有些發乾的唇,還沒說什麼,就聽見門鈴響了。

    第十六章 淡影空濛的山河(一)

    來的確實是葉崇磬。

    門前淡淡的光暈里,葉崇磬看到開門的董亞寧,微笑著,將手裡提著的袋子稍稍一舉。

    董亞寧並沒有立即請他進來。擼了擼溜短的發,歪著頭,他看著葉崇磬,看了好一會兒,不出聲。

    葉崇磬也不說話,逕自的從亞寧身邊的空隙進了屋,看到地上一對女式鞋子,才問:「有客人?」

    「還是女客。」董亞寧回手關了門,打鼻孔里出了聲。

    葉崇磬無聲的一笑。聽到身後有聲響,回頭一看,便說:「我就說嘛,是芳菲在這兒。」

    「葉哥。」芳菲探著身跟葉崇磬打招呼,「葉哥說的是,這早晚還能上這兒來的女人,除了我不做第二人想——有好吃的啊?」

    「回來路上覺得餓。」葉崇磬對芳菲點頭。

    芳菲瞅著哥哥手裡那個紙袋,笑道:「聞著這味道就知道是四季齋的。他們家的白粥都能香出朵花兒來。」笑嘻嘻的,看了哥哥一眼。

    旺財昂頭用它那大鼻子碰了下紙袋的邊緣。被董亞寧伸手揉了下頭,很不樂意的甩著毛。

    芳菲站在一邊笑著,問道:「旺財,來一碗粥唄?」

    「你要能給它餵進食兒去,我以後不管去哪兒也都放了心了。這小子戒心忒強了。」董亞寧打量一眼葉崇磬,見葉崇磬也看著旺財,問:「你是花了多長時間才餵熟了它的?」

    芳菲招呼他們倆進餐廳,手腳麻利的給每個人盛了一碗粥。紙袋裡也有兩樣醬菜,她用小碟子分別盛了放在桌上。

    「謝謝。」葉崇磬坐下來。芳菲對他笑笑。他說:「忘了。」

    芳菲正端起碗來,喝了一口粥就笑道:「聽我哥說過。你為了讓它信任,那些牛肉塊,都是你先吃一口。」

    「旺財跟別的狗不一樣。」葉崇磬攪著碗裡的清粥。

    「我哥連養只狗都會養成跟他一樣的德行。」芳菲吃著熱乎乎的粥,心情好多了。她看看笑微微的葉崇磬,又看看坐在一邊慢慢喝粥的哥哥,捧著碗說:「我去樓上房間裡吃。」

    「喂,等下要下來洗碗。」董亞寧說。

    芳菲正站起來,舉高了碗,一邊護著粥不要灑出來,一邊就踢了董亞寧一腳,說:「想的美!」她單跟葉崇磬打了招呼便離開了。

    「芳菲有時候也跟小孩兒似的。」葉崇磬道。

    「以小賣小的時候,能氣死人。」董亞寧咂摸咂摸嘴,說:「今兒這粥怎麼不是味兒?」

    葉崇磬嘗了嘗,說:「我吃著挺好的。」

    董亞寧沒再說話,把一碗皮蛋瘦肉粥都吃光了,坐在那裡。往日他一閒下來,總是點上一支煙。這會兒,手指頭敲著煙盒,沒有要動的意思。

    「你今天去艾師那裡,是動員拆遷?」葉崇磬問。他粥吃的慢。半晌,才吃了小半碗。

    董亞寧沒否認,也沒解釋。只是默默的,想著一整晚,在師父家裡,對著師父和師母,其實他們加起來說的話,大概不超過十句。師父專心的臨摹最近收入囊中的抄本,師母在一邊看著,偶爾起身去一下廚房,看看灶上燉的湯——書香、紙香、墨香,加上潤潤的排骨湯香,居所里處處溫暖。

    「你怎麼也說這些有的沒的?」他笑笑。終於點上了一支煙。見葉崇磬仍慢條斯理的吃著粥,他往旁邊吐了口煙。

    「亞寧,」葉崇磬也不抬頭,「心急是吃不了熱豆腐。可熱豆腐放冷了再吃,可能味道就不對了啊。」

    董亞寧想了想,說:「是這麼個理兒。」

    「N37那塊地……」

    「怎麼?」董亞寧眉一展,似笑非笑的。

    葉崇磬點了下頭,說:「你說放就放了,就很利落。」

    「所以,那邊撿了那回大便宜還不算,又惦記上玉梨巷了?」董亞寧抬了抬身,將菸灰缸拖過來在手邊,卻並不彈菸灰,笑眯眯的,細長的眼睛,眼角上揚,看上去,笑容美好而恬淡。

    葉崇磬放下瓷勺。

    「當我是軟柿子呢?」董亞寧笑出了聲,看上去是真心實意覺得好笑了。「可小心,捏軟柿子不要緊。吃軟柿子也不要緊。要是冰了肚,落下病,我可也不落忍呢。」

    葉崇磬眉眼間也全是笑意。

    董亞寧看他幾眼,說:「我明白。」

    「我就是怕你太明白了。有時候,糊塗點兒不是壞事。」葉崇磬將董亞寧的碗也收了。

    「又給我上課。」董亞寧略有些不耐煩,「糊塗?人太歲頭上都敢動土了,我還不讓他知道知道什麼是犯太歲?」

    「不看僧面看佛面。」葉崇磬洗碗機調到合適的檔位。噴濺的水花打在透明的玻璃窗上,力道十足的。

    董亞寧哼了一聲,一把將手裡的煙盒對著葉崇磬扔了過去。

    葉崇磬收了,眼睛卻轉到別處,掃了一周,問:「有開了的酒嘛?」

    「新鮮。你也有半夜找酒喝的時候。」董亞寧撇下嘴,說:「昨兒晚上開了一瓶,我就喝了一杯。太難喝了。什麼東西啊,好意思說是03年性價比最高的新世界酒,能酸掉牙——不信?不信你嘗嘗。」他說著站起來,打開空蕩蕩的酒櫃,拿了那唯一的一個酒瓶出來,放在餐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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