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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0 21:12:40 作者: 尼卡
她雙手捧著碗,對楊場長亮了下底,擺在了桌上。
楊場長「嗬」了一聲,連說「好好好」,又給她滿上,只是這回,他看看葉崇磬,眉開眼笑的說:「郗小姐跟陳家大姐一路辛苦,接下來隨意。不過,」他話鋒一轉,笑著,「葉先生今天就放開量喝吧,您打來了,可就只顧忙了——今年咱們茶場比神農架的不賴,您該高興。」
葉崇磬倒是笑著,靜靜的,將一碗米酒喝了。手背輕輕的抹了一下唇角流下來的酒滴,將碗一放,「來!」
看樣子,他來了這裡,也是大口吃肉、大碗喝酒慣了的,做派非常豪爽。
楊場長哈哈笑著,說:「葉先生還記得上次來茶場喝酒的事麼?」
「怎麼不記得。」葉崇磬微笑,「上次,亞寧也在。」說話間,從楊場長手裡接過酒罈,轉了下身,給陳太和屹湘分別倒了酒,「那一次,喝的真是痛快。」
他一圈兒酒倒下來,拿了碗跟同桌的男人們碰了,咕嘟咕嘟的喝下去,才說:「董亞寧那廝,慣會選好酒,挑一罈子,就是好的……心疼的老楊跳腳。」
第十二章 玲瓏醉心的彩虹(九)
屹湘手觸著碗,涼涼的。
楊場長笑著。這笑聲有些金屬質感,鏗鏘有力。他說:「挑到最後,只剩下酸酒了。」
「酸酒也是好的。」葉崇磬道。
「可也是。就那樣,還是不住的喝。董先生是酒漏吧?我生平沒見過那麼能喝酒的人。乾脆,豪爽……槍法准,空酒罈子老遠擺一溜兒,瞧著醉醺醺的,一端起獵槍來,彈無虛發,穩、准、狠。」楊場長「啪」的一下拍著桌案。手落之處,碗裡的米酒盪起波浪。「真是條漢子。」咂咂嘴。
葉崇磬喝了口酒,笑。似乎是覺得熱了,連帽衫的拉鏈往下拉了一些,露出雪白的T恤衫來。
屹湘看一眼,那T恤上印著他那聲名赫赫的學校名字。她蘸著木桌上的酒滴,劃下幾個字母,心想葉崇磬,真是個奇怪的人……指尖濕乎乎的,她攥起來,揣進衣兜里。兜里還有一顆軟糖。她仍裹著羽絨服,此時也有些受不住熱。只是不願意當眾做脫衣的動作,寧可吃著辣的人冒汗的食物,悶著。
面前的包穀飯白的白,黃的黃,噴香。就是這穀物和桌上大塊的肉香,也蓋不住米酒的香氣了……她的手指有點兒發顫。心頭的弦是在慢慢的被什麼撥動。有一點熱,從腳底往上升,漸漸的身上熱乎乎的。
她知道,這是久違了的,酒意……
陳太跟葉崇磬這會子都是斯文人露了真相似的,挽起袖子來吃肉喝酒。她一口軟糯的台灣腔,雖不高聲,在這桌上的語音里也出挑的很,屹湘很容易就聽的到陳太在說些什麼,也依稀的辨認出在此地混雜而難懂的湘音和不太標準的漢語裡,葉崇磬那偶爾冒出來的文縐縐的京片子……她只是沉默不語,也不知過了多久,反正她的頭是越來越沉、四肢越來越乏力。
她覺得自己也許是有些醉意了。
可這才一碗米酒……不對,還有不知不覺的,一小口一小口喝下去的大半碗,帶著甜絲絲的味道的淡酒,怎麼可能讓她就醉了?
她將酒碗稍稍推離自己面前幾公分,自顧自的埋頭吃那一大碗包穀飯。
男人們的酒才至半酣,這一頓酒還有的喝。
屹湘擱下筷子,跟陳太說讓她少喝酒,早休息……陳太跟正聊的不亦樂乎,屹湘提醒她,她竟有些不樂意。像小孩子初識了玩伴,正在新鮮勁兒上呢。
屹湘撓撓頭。
「請早些休息吧,阿姨。」葉崇磬對陳太說。笑微微的。
陳太看看他,看看屹湘,故意的說:「不要。我還想請場長太太帶我去四處參觀下。」
「明天也是可以的。」屹湘見陳太面上緋紅,顯見著是喝了不少米酒的緣故,總有些擔心她。
「好了不逗你了。再逗你,又要把家本抬出來了。」陳太玩笑開夠了,這才起身。酒也是喝了不少,但她穩的很,沒有一絲醉意。
楊場長特地囑咐自家的堂客照顧妥當。
給她們的住處並不在這裡。
屹湘同陳太跟著出了堂屋下樓,走到旁邊那所更新一點的吊腳樓處,聽著場長堂客說這裡面的設施齊全些,方便她們用。屹湘便想,這肯定是經過現代化了的吊腳樓。
屹湘想扶著陳太上樓,踩上高高的木梯,卻立即變了她依靠著陳太,倒被場長家的女人們笑,說郗小姐只是看上去能喝酒罷了。
屹湘自己也撐不住笑了,說可不是怎麼的。眼前女人們漂亮服飾若彩旗飛舞,忽遠忽近的,她拍拍額頭,讓自己再清醒些。
走上圍廊,進去堂屋,開了燈,裡面木香繚繞,頓時讓人覺得寬闊而溫暖。場長堂客簡單的跟她們介紹了下樓里的基本分區,笑著說這得防著她們晚上走錯了房間。屹湘靠著中柱,看陳太饒有興味的摸摸這裡、問問那裡。
屹湘的房間跟陳太的並排著,隔壁而居。
房裡的門窗簾子、床帳、床單……連窗前桌上的桌布和椅子上的靠墊都是嶄新的。花紋獨特色澤鮮艷,正是土家有名的「西蘭卡普」。屹湘還沒進門,先就抓了門帘在手裡,立即判斷出這是極瓷實的棉線編織的,在手裡澀澀的,多少有點兒硬,顯得很有稜角和性格。並不像先前市賣的那種,帶著機織的柔潤均勻,卻少了手工出來的原始韻味。這本是足以與湘繡一較高下的繡功,就應是時間磨出來的精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