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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0 21:12:40 作者: 尼卡
母親只說,外公在世的時候,這些個事情上並不講究,你心裡記掛著外公就好了……
飯後崇碧來了,她陪著坐了一會兒就回到畫室。
把筆墨紙硯都擺到畫桌上,細細的挑了顏色,燈光調到最接近日光的水平。拿著筆半晌不知道該如何是好,想半日,還是畫她最拿手的蘭花和蛺蝶,線條簡單,又能幻化出很多組合來,不易重複……直到葉崇碧跑到畫室外面敲門,她一動未動。
聽著崇碧問:「湘湘,打不打擾你?」
她擱下畫筆,輕輕的對著未乾的畫吹了一口氣,站起來去開門。
崇碧給她送了一盅茶,「我過來看看你的畫。你都悶了一晚上了,休息下。」
屹湘請她進來。
崇碧雖然看一樣贊一樣,並不亂動她的東西,囑咐她繼續,自己可以站在一邊欣賞。
她笑著跟崇碧解釋,自己一向不太習慣自己畫畫的時候身邊有人在,問:「昨兒個戲聽的可好?」
崇碧也不掩飾,說:「除了戲園子那對聯『演悲歡離合當代豈無前代事,觀抑揚褒貶座中常有劇中人』我越品越有意思,其他的,可以用『對牛彈琴』來形容我。」
「你本是聽交響樂才會落淚的人。」她開崇碧玩笑。
崇碧笑,說:「我本不是輕易會落淚的人。」
她品著那句話,崇碧把自己打造的真像穿了鋼盔鐵甲似的,於是她笑笑,說:「那我怎麼聽說,有人被從馬背上摔下來還大哭一場?」
「哈哈……」崇碧笑的爽朗,「那是正常生理反應。真真切切的骨肉分離,不哭不是人了——你聽誰說的?那日沒幾個人在的,傳開了?哎呀,都怪我哥的那匹暴龍,太認生……對了。」崇碧說著,彎身又看了一會兒屹湘的畫,菜低聲說:「求你件事兒。」
「你一說求我,我就害怕。」她不知不覺喝光了茶盅里的參茶。想是這一日奔走疲勞,她實實在在的需要養分。
崇碧說:「我是瞧著你畫的畫兒才想起來的,若是你不覺得我這個要求過分的話,能不能給我畫個扇面?」
「過分。」她笑了。
「你聽我說。」崇碧倒認真起來,說:「我總留心呢,在找一把相似的扇子,可是怎麼也找不到。」
她有些好奇,問:「什麼樣的?」
「就是這樣的,疏疏的幾筆蘭葉,兩隻彩蝶。很清淡的畫面。」崇碧說。
她凝神。
崇碧形容的很簡單,畫面也並不出奇。她卻忽然心裡一動。
「這種扇子很常見。現今存世的明清古扇頗多,不難找出來一兩樣入眼的。」她說。
「你說的是古扇,不要那種。要的是能隨身帶著的。」崇碧說。神色里竟有點兒憂鬱。
她愣了一會兒,道:「原來你是拿我的畫兒給人做消遣去。不給。」
「消遣?也是啊。」崇碧嘆氣,想了想,才說:「有個人,當年被毀了把這樣的扇子。我不知道他還記不記得了,反正直到如今我都不能忘了當時他那表情。想起來便揪心。我當然也不想縱容他睹物思人,只是這事兒我擱在心裡這麼長時間,硬是過不去……就想著哪怕是不能原物奉還,到底給他一個交代……這幾年吧,我看著他越來越正常,就覺得越來越不正常。想開了其實也沒什麼,就想繼續寵著他吧,遲早有一天他能明白過來,現在就再縱容他一下。」
她繼續發愣。
崇碧也沉默了。有一下沒一下的扯著毛衫上的線頭。
只有暖氣片子咕咕的發出輕響,才讓屋子裡有點兒動靜。
第七章 沒有露珠的早晨(四)
「看我都跟你說些什麼。這等想不開的傷心人,不提也罷。算了,你當我沒說。」崇碧倒也豁達。她歪著頭又看了一會兒屹湘的畫稿,笑道:「很怪,這幾年我也不算沒研究過這類的畫作,就是一眼看見你畫的蛺蝶,才算是入了眼。有種Match的感覺,好像一直在對焦,忽然就調對了,畫面立刻清晰了。」
「少來。哄我出手是吧?跟董芳菲一個德行。」她說。崇碧剛剛說的這個人……莫名的,讓她想起那四個字:情深不壽。心頭有一點酸澀感,抓著青玉鎮紙的手,不由得狠捏了幾分。
「誰跟她一樣呢。」崇碧笑。
「好,不一樣。可你再講話中英混雜,小心被我哥說。」她說。瀟瀟很有點兒牛脾氣。
「我好多了不是?在家被我爺爺罵那才叫慘……跟你說我最近總是闖禍,前兒晚上在爺爺那兒泡茶,給他弄炸了一個新到手的紫砂壺,爺爺沒說什麼,我們家大哥簡直沒把我損到家,要命。」崇碧無奈。
她知道他們家是大排行,崇碧說的那位大哥,應該就是那位著名的青衣葉崇磐。她最近也開始留心姻親的一些事情,就算做功課也要做足一些,免得到時候失禮。
「你忘了先給壺上澆一遍熱水?怎麼犯這種錯誤?不該呢。」
「就是啊,不是正跟瀟瀟講電話呢嘛。」崇碧吐吐舌。
她看著自己的畫稿,問:「能給我形容下,那扇面是怎樣的?」
崇碧眼睛一亮,馬上從上衣口袋裡抽出一個小本子,小巧的鋼筆一握,在桌案上就畫起來。也許崇碧是對那個扇面的印象太深刻,一筆一畫的指指點點,很快就在本子上標出了大體的內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