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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0 21:12:40 作者: 尼卡
「什麼花?」Vincent叫道。
屹湘一邊走一邊回頭,暗影里Vincent被光圈圍住,穿簡單素淨的白亞麻衫褲,腳上還是那款豹紋鉚釘船鞋,他竟比平常顯得靈巧可愛,她笑道:「白菊花!」也不管Vincent大呼小叫的咒罵她,鑽進漸漸熱浪翻滾的後台……
屹湘後來一直覺得熱。有種喝了酒之後發汗的感覺。從頭到腳。她薄薄的發幾乎全濕,抽一條茶色的細麻布手帕圍在額頂,不一會兒也被汗水浸透。穿梭在亂中有序的後台,滿鼻子都是各種香氣、站在衣架前瘦的有如鬼魅的名模、隨便一腳可能就踩到了誰的裙擺、互相叫嚷著搶先化妝一句不和冒出三字經來……她看到莎娜靜靜的坐在角落裡的一塊毛氈上,塞著耳機,盤腿打坐。她的臉上已經畫好了屹湘交代下去的那種金屬裸妝,身後便是她將穿著上場的白紗禮服。平靜的像安琪兒似的。
屹湘看了她一會兒,在Joanna通告還有30分鐘的時候,叫醒了莎娜,親手幫她穿起那件禮服。
禮服上細密的蕾絲垂垂綴綴,配著半透明的紗層層疊疊,胸下一條絲帶打成簡單的蝴蝶結,行動起來飄然若仙子手中絲帶。
屹湘手裡拿著紗擺,等著莎娜伸腳穿進那對米白色緞面坡跟鞋子。
莎娜稍稍蹲下身,俏皮的笑著,對屹湘說:「親愛的東方小女巫,請予我愛與力量,我將帶著15度角的微笑,翩然飛過溫暖的泉,停在最美的花朵上。」她戴著過肘蕾絲手套的手,扶著膝,這一刻,她像等待加冕的女皇。
整間大屋子裡其他的人都稍停手裡的事,留心這一幕。
屹湘替莎娜戴好紗擺。紗擺從肩上垂下,直到腰際。
莎娜接過捧花,輕輕擁抱屹湘,「我會珍惜她。」她還記得屹湘對禮服的稱呼。
屹湘則在莎娜耳邊說:「更該珍惜你自己。」
她鬆開莎娜,轉身對著另外十一位喊著:「上場前大聲念三遍:每個女孩都是公主——Joanna說了,不念出聲的,不准出場!」
大家都笑起來,正巧Joanna探頭進來,問:「準備好了麼?還有十分鐘……」她手拍著門邊,「嘭嘭」作響。
笑聲更大。
Joanna奇怪,待看一眼屋中央端立的莎娜,對屹湘豎了一下大拇指……
屹湘並沒有看著她的「蝴蝶」在清泉般淡淡的音樂中一隻一隻飛上舞台,而是站在外面的走廊上,聽那如潮掌聲。
潮聲一浪接一浪,拍進心房,又撤出。
她絲毫沒有如釋重負的感覺。整場發布會,才剛剛開始。
腰包里接二連三傳來響聲,她打開看,Ian的手機也在響。Ian的這部手機僅存了四個人的號碼。現在撥進來的是「John」。
屹湘接通電話,那邊確認她身份之後說:「我是BB的經紀人John-Milton,郗小姐現在請你聽著。」
屹湘緊握電話,聽筒貼在耳邊。
經紀人有多了不起,她這些日子已經越來越認識到。
她以為接下來必然會有些不太入耳的話傳過來,已經預備好見招拆招,不想好一會兒只有嗡嗡嗡的細小聲音,間或幾聲尖叫,傳的很遠,空谷回音一般。她略怔一下,手是抓住了不鏽鋼欄杆;腳下是東京的夜景,她如同懸浮在空中……
「……接下來的這首歌,是我們特別為一個女孩子創作的。多年來沒有把它收錄在任何一張唱片中的原因,是想要當面唱給她聽……有人說這首歌是Bing會唱的唯一的情歌,是的,說得對。」是Nick。調整麥克風,電流干擾,刺耳難聽。場下尖叫聲此起彼伏,他繼續說:「Vanessa,我們希望此刻你在這裡,你在聽。記住我們永遠愛你。」
屹湘閉了下眼睛。
樂聲輕緩而歡快。
「有一個女孩,她叫Vanessa。
她很愛笑,她很愛吵。
像一團花火,像一顆星,
寶石的火焰也趕不上她笑容的閃耀;
最令人驚訝的,
是她的真。
……」
屹湘笑了,笑著笑著,眼睛有點兒濕潤。她揉著眼睛,聽著這首歌。
眼前不是那幾個年過三旬的老男孩,不是的,眼前的他們,沒有在金碧輝煌的舞台上、沒有在眾人仰視的高光下,而是留著長發穿著破衫,人人背一把貼滿了膠布的舊吉他……笑著說Vanessa你來聽聽這首歌、來聽聽那首歌……她說好聽就誇她有耳力,她說不好聽就罵她是樂盲;窮的沒有麵包了,寧可死也不賣值不了幾鎊的舊吉他;在地鐵站口打開琴盒等待偶爾丟下的硬幣,會說即使低到塵埃里,歌手還是有歌手的自尊心……
她的手跟著他們的哼唱打節拍。
樂聲停歇,良久,聽筒里寂寂無聲。
米爾頓嘆息道:「Vanessa,BB曾說過你是上帝派來的天使。今晚,我極不贊同他們用這種方式向你表達善意,但我尊重他們。BB演唱會結束後想跟你見面。希望你撥冗相見。若實在不便,能另約時間地點最好……」
屹湘輕聲說:「米爾頓先生,請轉告BB。過去的事情,我已經忘了。也請他們忘了吧。Ian的手機我會放在前台。代我致謝同時致歉。告訴他們,我祝福他們,在我心裡……寶石的火焰也趕不上他們笑容的閃耀。」
她收線,關機。
第四章 沒有雲彩的天空(九)
她站在後台出場口,解下頭巾,擦一擦額上的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