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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0 21:01:15 作者: 費拉曼圖
「憑什麼?」秋實沒好氣兒地沖天空伸胳膊,「我是你爸?」
「爸爸!」徐明海就坡下驢。
就在兩人越說越沒譜兒的時候,整個鳥巢的燈頃刻間全部熄滅,一束金色的火焰在環形穹幕上被點燃,並飛快速度繞場一周,最後激活了日晷和場館內的2008面巨缶。
北京奧運會馬上就要開始了。這是徐明海和秋實小時候的夢,此刻他們正眼睜睜地看著它成真。
伴隨著缶者們的擊打,巨大的光影數字驟然現身於一片濃黑之中。
這是北京的倒計時,世界的倒計時,也是徐明海的倒計時。他的果子終於有血有肉地從照片裡、夢裡、鏡頭裡走了出來。幸福一下子變得觸手可得,這讓徐明海的相思之情急速膨脹,萬劫不復。
60、50、40......
缶陣中不斷變換的數字吸引了在場所有人的注意力,除了徐明海。
他趁機一把摟住身邊毫無防備的人親了上去。力道之猛,速度之快,一如當年那個偷襲自己的小屁孩。
而秋實此刻的震驚一點都不比16歲時的徐明海少。他剛一掙扎,就被人狠狠叼住了舌尖。
多年未有過的顫慄在兩人的唇齒間重獲新生,過電似的湧入四肢百骸。人類的感官記憶永遠比大腦誠實。無數個甜蜜的、癲狂的、予取予求的,偷情似的相愛瞬間蜂擁而至,充斥在每一絲每一縷的呼吸中,濃得讓人窒息。
接吻的感覺是如此真實溫暖,充滿了生活的悲與喜,苦與甜。
徐明海實在繃不住,他哭了。
如果人生可以重來,他會在得知李艷東「生病」的那晚就摟著果子放聲哭泣,和戀人一起去分擔那份巨大的恐懼;他會鼓勵果子去考自己最喜歡的大學,讀自己最感興趣的專業;他會更加勇敢地面對父母,面對自己,面對那些他試圖逃避的艱辛和苦難。最重要的是,他會好好珍惜倆人生命中錯過的時光,把每一分每一秒都掰開了揉碎了拿來相愛。
秋實也哭了。
自己愛的那個少年沒有死在時間裡,他依舊英俊、鮮活、且無賴,足以讓自己在看見他的第一眼就再度沉淪。他沒結婚,甚至沒和別的人有過親密的關係。他剛剛把「愛」字講得那樣亮,赤子般囂張。
5、4、3、2、1……隨著最後一個數字的到來,無數煙花奔向萬丈蒼穹,天上人間,一齊歡呼。
1990到2008,18年的光陰恍若一夢。王菲曾淒迷吟唱,如果夢醒時還在一起,請容許我們相依為命。
4個多小時的開幕式終於結束,觀眾在志願者的引導下有序離場。輪到F區時,徐明海咬咬牙一伸腿,愣是沒能當下就站起來。
秋實看在眼裡心中立馬「咯噔」一下。他反應過來:「我害你落下病根兒了是嗎?」
「沒有,」徐明海忍著身下傳來的陣陣刺痛,「是老天爺專門跟我尾巴骨過不去。」說完他看見對方臉色發白,趕緊給秋實寬心,「平時真的屁事兒沒有,只是偶爾坐久了才覺得彆扭。」
秋實一手拿著晶晶,一手架住徐明海,幫他慢慢站起來:「當初……九爺的事兒跟你沒關係,我完全是遷怒,對不起。」
徐明海順勢握緊對方的手:「我也從沒怪過你,一秒鐘都沒有。果子,你信我。」
秋實點點頭,小心攙著人,跟著黑壓壓的大部隊從體育館裡走到外面。
此時已接近凌晨一點,空氣中還殘存著禮花綻放過後的火藥味。
「去坐地鐵?」秋實徵求徐明海的意見。
「地鐵人太多了,排隊進站都要半個小時。要不,咱倆壓會兒馬路吧。從這兒往馬甸兒溜達,走出這片兒也就好打車了。」徐明海抻了抻腰。
「你的傷……」秋實猶豫。
「走路不礙事,正好活動活動。」徐明海強調。
倆人於是便踩著月光一路向南。隨著周遭的行人越來越少,便道上最終就只剩下他倆和兩條長長的影子。
人間久別不成悲。這樣靜謐的都市夜晚,適合被重逢的人拿來追憶過往。
「這些年你一個人在外面過得好不好?」徐明海看著對方的側臉,「有沒有被人欺負?」
「索馬利亞還有活人呢,我吃喝不愁自然算好。」秋實笑了笑,繼而問,「你說當年以為阿姨得病了……這麼大的事兒那時候為什麼要瞞我?」
徐明海:「我傻逼。」
秋實忍不住瞪他。
這熟悉的一瞥使徐明海心頭「呼」地燃起一把火,渾身都燙了。隨後,他便在秋實的要求下從得知徐勇下崗的那天開始講起。包括他怎麼自以為是運籌帷幄,怎麼意外發現親媽的「絕症」是場烏龍,怎麼和她攤牌,怎麼去廣州找人,又怎麼發現人丟了。
說到自己在X大的宿舍門口和廣東仔打群架時,徐明海借著路燈才看清秋實在無聲無息流眼淚。
徐明海急忙把他抱住,不敢再說下去。半晌,懷裡的人悶悶說道:「你是挺傻逼的。」
「嘿,好學生怎麼也罵髒話?」徐明海笑著把倆人額頭抵在一起。
「還有一肚子髒話呢,都是給你準備的,想聽嗎?」
「想,」徐明海恨不得鑽進那雙盛著自己歸宿的眼睛裡,「想了4000多個白天晚上了。」
情話還沒說完,就打遠處來了輛亮著燈的計程車,還是專門為奧運打造的無障礙款。長得圓頭圓腦,十分討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