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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0 21:01:15 作者: 費拉曼圖
分別之際,華嘉輝把頭探出車窗:「嘉輝哥最後再同你講一句,如果……你不嫌我煩的話。」
秋實忙搖頭。
「阿秋,我覺得你有些不開心。其實我像你這麼大的時候,每天過得也都很痛苦。不過現在想想,很多事,退一步才能海闊天空。希望我下次再見到你的時候,你能happy起來。」
秋實不想又聽見「退一步」的說法,心裡滾過一陣難以言喻的疼。
「好,我念完了。」華嘉輝揮手,「細路仔,bye-bye!」
「bye-bye.」
秋實注視著華嘉輝的車離去,然後轉身向家走去。一進大雜院,正好看見樹下抽菸的徐明海。倆人毫無防備一個對視,眼神都四六不靠的,像霧。
徐明海剛要開口說什麼,秋實立刻垂下眼,拿著蛋撻徑直走進九爺屋裡。裡面的人正抱著話匣子閉眼聽折子戲。秋實逼自己整理好心情,獻寶似的把盒子打開捧給老頭。
「九爺,您知道這是什麼嗎?」
老頭微微睜開眼,見到面前的東西恍惚了片刻,然後喃喃道:「Pasteis de Nata.」
「啊?」秋實有些懵,「您說什麼?」
九爺接過盒子,用手顫巍巍掂起一隻蛋撻:「果子,打哪兒弄來的?」
秋實沒細說,只強調:「是從澳門打』飛的』過來的,您快嘗嘗。」
九爺端詳了一會兒,表情像是在鑑定某件古董。然後他千迴百轉地把這隻蛋撻送入沒什麼牙的口中,閉上眼,細細地去抿去咂去回憶。
秋實還沒來得及把「好吃嗎?」仨字問出來,只見兩行清淚已經從老頭眼尾順著皺紋緩緩流下。秋實沒想到九爺吃蛋撻愣是吃出了這個效果,不由得呆住。
屋裡於是一下子安靜下來,只有老式座鐘在「噠噠」地讀著秒。
過了好半天,老頭才用手背抹了下臉,撇嘴道:「哼!都冷了。而且缺了肉桂的那股味兒,不正宗!」
聽見九爺用平日裡的挑剔口吻作譴責狀,秋實這才放下心來。他又陪著九爺天南海北地聊了會兒天,起身回去打算寫作業。
臨出門前,秋實聽見九爺輕聲喊自己:「小果子。」
他趕緊回頭。
九爺嘴角上揚的紋路讓他看起來像個純真的老小孩。
「九爺謝謝你。」
不知道為什麼,秋實只覺得心酸。他努力擠出笑:「您喜歡吃,我下次再托朋友給您帶。」
說完秋實推門出去,沒想到徐明海還站在樹底下,一副豎著耳朵又漫不經心的矛盾姿態。秋實權當看不見,低頭便往南屋走。
倆人擦身而過,似有若無的一股子酒香打徐明海鼻尖前飄過。
徐明海下意識就拽住秋實的胳膊,伸頭聞了聞對方的嘴,眉毛頓時豎起:「怎麼回事兒?你大晚上的跑外面跟人喝酒去了?!」
第78章 面多了摻水,水多了摻面
「放手!」秋實才懶得解釋當年那個華嘉輝剛剛來過,只掙扎著要走。
徐明海死活不放,壓低聲音冷颼颼地逼問:「說清楚!」
眼前的人嘴裡不光洋溢著酒氣,身上還夾雜著一股陌生的香水味。這高級的味道不屬於胡同,不屬於大雜院,更不屬於他們彼此。徐明海於是被刺激得七竅一起往外冒邪火兒。
「說清楚什麼?」秋實明知故問。
徐明海:「到底去哪兒了?!」
秋實突然想狠狠地去傷害對方,就像那晚徐明海傷害自己那樣。他倆彼此太過熟悉,越是親密無間的人越知道刀子要怎麼捅才能一擊致命,血流如注。
「我跟人去長城飯店了。」
這如雷貫耳的名字讓徐明海心頭猛跳:「跟誰?」
「電影院廁所里你揍過的那個男的,」秋實煞有介事地鬼扯,「不知道怎麼找到我的,出校門就看見他了。」
「那你……你就跟那孫子去了?」徐明海倒吸一口涼氣,簡直難以置信。
秋實盯著徐明海,口氣和目光一樣冷:「我野孩子一個。沒家,沒飯吃。」
這話輕輕悄悄卻又深入骨髓,一落到徐明海耳朵里就把他渾身的力氣抽走了。於是前一秒還急扯白臉的人頓時僵在原地,手緩緩鬆開。
秋實一言不發,丟下徐明海轉身走進自己屋裡。奮力摔上門的剎那,他嘗到一種難以言喻的暢快淋漓,包含施虐和受虐的雙重痛感。
心不在焉地寫完作業,秋實一股腦把自己扔到床上。他盯著牆上的掛鍾,直到指針慢慢指向凌晨三點。
這時,門口傳來輕而又輕的敲門聲。秋實當然知道是誰,他甚至是在焦躁地盼望對方的到來。可終於等到了,卻又踟躕了。
秋實翻了個身,拿棉被嚴嚴實實地蒙住頭,跟自己說那是只沒良心的大灰狼,活該凍死。這細微的動靜堅持不懈,伴隨著寒風一直持續,大有不死不休之勢。
秋實終於忍不住跳下床。門緩緩打開,外面的大灰狼立馬迫不及待地擠進來,反手「咔噠」一聲上了鎖。
下一秒,秋實便如同遭受到某種重型武器的攻擊,整個人直接被撞到床上。窄窄的單人床不堪重負,差點粉身碎骨。
「幹什麼?!」秋實啞著嗓子狠狠質問對方。
「干你!」徐明海頂著布滿血絲的眼睛回答。
秋實罵:「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