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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0 21:01:15 作者: 費拉曼圖
至於秋實,無非是半路冒出來的大號兒拖油瓶,是便宜兒子外加兩姓旁人。既然現在陳磊沒了,那分家的事兒自然是趕早不趕晚。
徐明海聽了立刻站起來,高聲說:「大爺——」後面的話還沒來得及出口,他就被李艷東一把扯住腕子。
「給我坐下!大人都在,輪得著你個小屁孩說話?」
當著外人,徐明海不能跟親媽犟嘴。他不得不坐下,然後抓緊了桌子底下秋實的手。而秋實只是抬頭看了看徐明海,一臉茫然。
李艷東罵完兒子,轉而看著陳鑫兩口子:「您二位是怎麼個意思?」
「大雜院東南角的房子,沒的說,那是老陳家的祖業產,是住是租以後我們說了算。」陳鑫有備而來,繼續道,「再者,事兒是在人家大廈出的才得的賠償金。那服裝店既然是我弟的買賣,錢自然也得歸到我們家老太太那兒去。」
李艷東聽了冷笑一聲,張口就戳人肺管子:「賠償金是按人頭兒給的,你家老太太是死了嗎?」
陳鑫頓時垮下臉來:「你家老太太才死了呢!」
「死好多年了,不勞您費心惦記。」李艷東仰起臉,「既然你們兩口子張嘴了,那咱們就清水下雜麵,把話說清楚。我告訴你,陳磊和鶯子雖然走得急,沒留下隻言片語。但果子也不是任你們老陳家欺負的小貓小狗。想占孩子的便宜,有本事先過你姑奶奶這關!」
徐明海頭一回覺得自己媽吵架吵得這麼英姿颯爽,頓時覺得小時候那些罵統統沒白挨,權當是給李艷東練手兒了。
唱紅臉的陳鑫媳婦趕緊和稀泥:「哎呦喂,大妹妹,咱這不是商量呢嗎?」
「商量是吧?」李艷東衝著片警小七抬了抬下巴,「七兒,給他們普普法。」
小七咳嗽一聲,字正腔圓道:「《中華人民共和國繼承法》第十條:遺產分配先是配偶,然後是子女,最後是父母。」
「這姓秋的算哪門子子女?」陳鑫呸了一聲,「沒記錯的話,他親爹還在東北蹲大獄呢!還有,他不是管我弟叫』叔兒』嗎?」
李艷東慢悠悠喝了口水:「叫什麼也攔不住陳磊拿他當親生兒子看!」
「操!反正我們老陳家的東西休想落外人手裡!」陳鑫不服不忿,「就他媽的沒這個道理!」
李艷東才不怵比嗓門大:「有沒有道理你跟政府說去!十幾歲孩子的東西你也惦記,還算是站著撒尿的老爺們?!」
「話可不能這麼說!」陳鑫媳婦不幹了,一擰身子加入戰局,「我冷眼瞅了半天,是大妹妹你惦記著呢吧?秋實這孩子要是個丫頭,我看你得連夜收她當童養媳!」
「你樂意也可以給我當童養媳啊!」李艷東插腰冷笑。
徐明海高聲打岔:「我不樂意!」
似乎是由於雙方的爭吵聲太大了,把秋實的罩子震開了一道縫。他默默聽了半晌,大約總結出了一個「錢」字。
眼前急赤白臉吐沫橫飛的倆人,他逢年過節時見過,是陳磊的大哥大嫂,不尷不尬的關係,從來沒把自己當成侄子待過。
他繼而歪頭看了看身邊的人。徐明海臉上肉愈發少了,眼底是濃重的青色,胸口正隨著兩廂的罵戰而激烈起伏。事情發生後,徐明海幾乎不吃不睡地陪著自己,其實,他也不過才16歲。
凝固的意識一絲一縷慢慢回來,借屍還魂一樣,讓秋實的逐漸清醒過來。似乎直到此刻他才反應過來,今天是去送了媽媽和磊叔最後一程。
他們既然走了,留下的擔子就只能自己來扛。而且,他不光要抗自己的,還要抗徐明海的。倆人約定過,要一起去南方,去讀書去掙錢,去吃去玩,守在一起好好過一輩子。磊叔和媽媽沒做到的,他倆還有機會做到。
想到這裡,秋實開口打斷了三人對彼此祖宗八代的熱烈問候。
「大爺大媽。」
由於秋實木訥消沉的時間太長,致使所有人見他突然張嘴說話都嚇了一跳。徐明海趕緊問:「果子,怎麼了?」
「沒事兒,」秋實低聲說,「我緩過點兒來了。」
徐明海的眼睛裡布滿血絲:「別怕,有我們。」
「嗯,不怕。」
秋實緩緩站起來,對陳鑫夫婦倆說:「大爺大媽,叔兒的房子既然是陳家的祖業產,憑您怎麼處理,我都沒意見。但這次意外的賠償金是按照人頭兒算的。叔兒的那份我不要,給奶奶養老;但我媽的那份兒我得留下。另外,」秋實頓了頓,「生意上的錢,據我所知都壓在貨上。除了一把火燒沒了的,剩下的全在廣州的供貨商那裡。只有重打鼓另開張,才能把貨一件件變成錢,短期內是沒指望了。」
當秋實不打磕巴兒地把話說出口,陳家夫妻就愣在了原地。
他們見秋實的次數不多,只拿這不愛說話的孩子當鋸了嘴的葫蘆。沒想到他小小年紀居然嘴皮子挺溜,難道過去都是裝的?
「如果您還覺得心裡不舒服,」秋實提出第二個方案,「那就請律師打官司,到時候法院怎麼判,自然是另一番道理。」
陳鑫當然明白自己今天辦的事兒好說不好聽,傳出去不免讓人捏鼻子。但面子是假的,錢是真的,值得他撕破了半輩子的老臉爭出個子丑寅卯來。但真要說去法院他可謝之不敏,老百姓最怵上衙門,什麼這法律那法律的,不認血緣遠近只認黑白條文,自己未必能比現在多占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