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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0 21:01:15 作者: 費拉曼圖
    「離報志願還有的是時間,慢慢磨,總能行的。」

    天空逐漸變成濃稠的藍紫色。星星出來了,和草叢中聚集的螢火蟲一起明滅閃爍。這如同都市童話一般的唯美畫面,倆人卻只當是尋常景色——他們以為夏天永遠會是這個樣子。

    卷二完

    第60章 黃泉路上不等人

    倆人從工地跑出來,找了一圈後發現車沒了。折合成人民幣,大概損失了工薪階層半個月的工資。

    「你媽會不會揍你?」秋實不心疼車,心疼人。

    他滿腦子都是小時候徐明海被李艷東拿著笤帚疙瘩追得滿院跑的慘樣。這就是一起長大的好處,對方什麼狗屁倒爐的事都記得清清楚楚。

    徐明海死豬不怕開水燙,反過來安慰秋實:「不至於,我都這麼大人了。再說,這世道,誰還沒丟過自行車兒啊?如今是個犄角旮旯就藏著個壞人,要揍也得揍他們,憑什麼揍我一個失主?」

    他們一面說,一面搭乘「11路」往家走。途中,壓馬路的小情侶們趁夜來襲,卿卿我我,甜甜蜜蜜。倆人看著眼熱,便肩抵著肩慢慢溜達,也算是某種意義上的牽手。

    「你可真招蚊子,」徐明海借著路燈,看見秋實脖子上起了大大小小好多個紅包,「回家趕緊抹清涼油。」

    秋實見徐明海小臂也被叮紅了幾處,便問:「你不是說蚊子嫌你皮糙肉厚,從來都懶得理你嗎?」

    徐明海笑:「野地里的蚊子不挑嘴,捎帶手兒咬兩口而已,不痒痒。」

    倆人回到大雜院的時候已接近10點。黑燈瞎火的,李艷東也沒發現丟車的事。她只照例罵徐明海只知道滿世界瞎跑不著家什麼的,然後就看見兒子從廚房裡找出晚飯剩的松仁小肚,西紅柿炒雞蛋和帶鍋巴的米飯,賤嗖嗖端去了南屋。

    不是,這哄媳婦兒呢?李艷東那叫一個糟心上火,趕緊進屋吃了兩丸同仁堂的坤寶丸。

    秋實和徐明海一面拿剩菜拌飯,一面憧憬著煲仔飯牛肉火鍋蝦餃鳳爪啫啫煲,心下都是對未來的迫不及待。

    吃完飯刷完碗,倆人又頭碰頭湊一起寫作業。

    時間不知不覺過去,整個院子都安靜了下來,只剩屋裡的老式座鐘在「噠噠」地讀著秒。不知為什麼,秋實從這個聲音里感受到一種不祥的味道,像是某種詭異的倒計時。

    「都11點半了,」秋實開口,「我媽他們怎麼還沒回來?按說盤貨用不了這麼長時間。」

    「偶爾點不清楚,多盤幾遍就把時間耽誤了。」徐明海有經驗,「而且乾爹乾媽在一起能出什麼事兒?我在這兒陪著你,等他們回來再睡覺。」

    話雖這麼說,可是倆人越等越不踏實。最後連徐明海都坐不住了,確實不對勁。

    「走,」徐明海當機立斷,「奔東四!」

    二八大槓丟了,大公共這點兒早已停運。於是徐明海趁著爹媽睡了,做賊似的推著他爸的「鳳凰」跟秋實摸黑一起出了院子。

    照例是徐明海騎,秋實坐后座。他倆在空無一人的長安街上向西飛馳,又往南繞過黑洞洞的故宮,離老遠就看見隆福寺方向有隱隱火光和濃重的白煙。

    倆人心裡同時都是一沉,沒著沒落的。各種可怕的念頭像毛毛蟲一樣順著四肢往心裡鑽,擋都擋不住。

    徐明海不敢耽擱繼續玩命蹬車,他大聲安慰秋實:「可能是哪兒走了水。讓乾爹他們碰上了,正幫忙呢!」

    他沒敢回頭看秋實,錯過了對方逐漸變得煞白的一張臉,但卻感覺到了撫在自己腰間的手明顯顫動起來。

    路上不時有人從住的屋子裡跑出來張望,互相打聽,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等離得近些了,他們率先感受到空氣里滾燙焦糊的熱氣,然後就被煙燻得流出眼淚。眼前的熊熊烈火早就和隆福大廈分不出彼此,失控的火焰噼里啪啦地在半空中扭動叫囂。這種場面,他們只有在戰爭片裡見到過。數不清的消防車正在作業。不停有受傷的幹警退下來,又有新的幹警衝上前去撲救。人喊車鳴,觸目驚心。

    倆人這時候誰都說不出話來。他們第一次見識到了某種遠遠凌駕於人類之上的可怕力量。

    徐明海反應過來,急忙攔住一個從身邊跑過的消防員:「叔叔,這裡困著人呢嗎?」

    「具體的還不清楚,」消防員氣喘吁吁,抹了把臉,留下條黑色的汗漬,「目前只能先滅火……」

    秋實聽了撒丫子便往大廈西邊跑。

    「果子!!!」徐明海大喊一聲,飛奔著追了上去。

    消防員一看這架勢就知道他們八成有親友遇險,也跟著一路狂奔。

    秋實跑到西側,才發現那些小小的門臉兒房此刻早就燒沒了樣兒。烏漆嘛黑一個挨著一個吐著濃煙,再也看不出來誰家的貨是廣州的,誰家的貨是外貿的。

    秋實管不了許多,抱頭就要往裡沖,結果一下被人從後背死死抱住,指甲都嵌進了肉里。

    「煙還沒散呢,嗆死你!」徐明海大喊。

    「我媽和磊叔都在裡面兒!讓我進去!!!」

    這聲音像是從七竅里活活擠出來的,走了形,帶著血淋淋的惶恐。

    「果子,你冷靜點兒!」徐明海努力保持著最後的理智,「這兒臨街,燒起來他們不可能逃不出來!」

    除非,他們被困在了一個更危險的地方。徐明海的臉色凝重得不似活人。他一面死死抱著不斷掙扎的秋實,一面衝著跑過來的消防員顫聲大喊:「後,後樓地下存貨的庫房可能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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