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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0 21:01:15 作者: 費拉曼圖
由於徐明海模仿得過於惟妙惟肖,秋實笑出了聲。
「這時候啊,有大臣怕挨罵就開始滿嘴跑火車了……你就把大臣想像成我就行。我趕緊說,皇上啊,您看這草像不像龍的虎鬚呀?這是龍鬚草,為什麼它挨哪兒都不長,偏偏長在這兒啊?那是因為您的工作做得讓玉皇大帝王母娘娘都很滿意,所以變著方兒地表揚您吶!皇帝聽了以後那是龍心大悅,美得冒泡,立馬兒就不生氣了,還給了我好多金銀珠寶,然後我就拿著這堆金銀珠寶給咱倆買了好多好吃的。」
秋實明知徐明海在胡說八道,但還是十分開心,要他繼續。就在徐明海不知道該怎麼往下編的時候,來了一隊帶著小黃帽的夕陽紅旅行團。
有導遊舉著小旗喊著:「跟緊跟緊啊,叔叔阿姨別掉隊。」
「走,」徐明海好似看見救苦救難的觀世音,「咱跟著她,蹭著聽講解。」
年輕的導遊姐姐很專業,三言兩語就把天壇的來龍去脈講得清清楚楚。包括年代、面積、功能等等。
秋實這下知道了天壇比紫禁城大,儘管他還沒去過紫禁城;天壇比頤和園小,儘管他也沒過去頤和園。他還知道了剛剛自己和徐明海進來的那個門是天壇的正門,也是當年皇帝前來天壇祭祀時唯一進出的大門,而其它的門都是後才來建的。
秋實聽得入迷,一直跟在導遊屁股後面。人家看倆小孩兒不占地兒不搗亂,也不轟他們。還有爺爺奶奶輩兒的老人家拿出隨身帶的蘋果、黃瓜什麼的給他倆吃。徐明海正好餓了,於是來者不拒,給什麼吃什麼。
他們參觀完了圓形攢尖藍瓦金頂的祈年殿,一行人便向丹陛橋走去。
這是條高出地面足有4米的大道,按照導遊的說法,算是北京城最早的立交橋了。橋面寬30米,中間的石板路是「神路」,天帝專享;東邊兒青磚砌的路為「御路」,皇帝專享;西側的是「王路」,屬於群眾演員——王公大臣們專享。不能隨便亂躥,上下等級非常分明。
徐明海聽了,趕緊拉著秋實跑到了中間的石板路,假裝倆人是天帝下凡。
「老師為什麼不帶咱們來這裡春遊?」秋實問徐明海,「真有意思。」
徐明海心想誰說不是呢?這兒沒有大雪山,沒有大雪山他就不會想要滑,不滑就不會跟老師作對,不作對就不會被逼出此下策。如此看來,這筆帳怎麼都要算在那個把春遊選在陶然亭的老師身上。
再往前走,就是皇穹宇。而比這個祭祀神位的場所本身更出名的,則是它四周的這一圈用山東臨清磚磨磚對縫的藍琉璃筒瓦頂圍牆。
終於到了徐明海大顯身手的機會,他把秋實從導遊身邊拽走,說要給他變個魔術。然後就讓人去東配殿後面把耳朵貼在牆上等著。自己則一路小跑,去了西配殿後身的牆邊。
秋實就這麼緊貼在光滑似鏡,冰涼如玉的牆邊,半信半疑等待著徐明海的魔術。就在他疑心對方是騙自己的時候,耳邊就蕩蕩悠悠地傳來了說話聲。
「果子……果子?」
秋實嚇了一跳,左右看去卻並沒有看見徐明海。於是趕緊又把耳朵重新貼了上去,這悠長的聲音還在輕輕呼喚他:「果子,你聽見了嗎?」
「聽見了,」秋實忙應道,「我聽見了。」
「嘿嘿,好玩兒吧?」
秋實不知道怎麼答,他覺得不只是「好玩兒」這麼簡單,可有多複雜,他也說不上來。他只知道,不管徐明海是金鑾殿還是茅房,不管他站在雪上頂上還是鐵索橋上,自己都想挨著他。自己才是徐明海的兄弟、鐵磁,而不是那些五年級的膽小鬼。
半晌,秋實衝著牆壁輕輕喊了一句:「好玩兒……哥。」
歷經了400多年光陰流轉的明代古牆不負盛名,清清楚楚地把這聲「哥」一路送進另一個人的耳朵里。
徐明海猝不及防間聽到秋實的回應,心情頓時有些激動,甚至因此體會感到了某種唏噓。
他還記得四個月前那個寒冷的臘八,他仗著自己大些便讓人喊哥。結果,只落著現在右手虎口處一圈淺痕。班上和胡同里的孩子叫他「哥」的人不少,叫他海爺的人更多。但從秋實嘴裡喊出來的,就是不一樣。可有多不一樣,他也說不上。
倆人就這麼貼著回音壁,說了好多後來根本回憶不起來的話。
過了許久,徐明海跑到了秋實那邊,拽起他的手,一路奔到了北邊的圜丘。然後,倆人一同站在了圜丘最上面,艾葉青石台面中間凸起的圓形石頭上。
「這就是「天心石」。」徐明海介紹道。
秋實低頭看:「幹嘛的?」
「傳說是崑崙山絕頂星宿海的寶貝,也有人說天上掉下來的隕石。人只要站在上面,不用喇叭也不用麥克風,聲音就會變得特別大特別亮。」
這時,夕陽紅旅遊團也來到了這漢白玉雕欄圍護的三層石造圓台上,導遊聽見徐明海的講解,攛掇他:「小朋友說得對,那你乾脆給我們唱首歌兒唄,讓我們聽聽效果。」
團里的爺爺奶奶們立刻非常給面子,集體拍了拍巴掌。
徐明海根本不憷這種場面,甚至慶幸自己一身的藝術細胞終於有了發揮的地方。他昂首問道:「姐姐,您喜歡聽什麼歌兒?」
「隨便,」導遊笑著說,「你唱什麼我們聽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