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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0 21:01:15 作者: 費拉曼圖
「跟九爺聊天兒來著。」秋實老實回答。
「都聊什麼了?」
「他說的話我聽不太明白,但他給我看蛐蛐兒來著。」秋實拿手比劃,顯得有些興奮,「這麼大!」
周鶯鶯於是放下心來,她說,準備吃飯,接著轉身又進了廚房。
要說這還是母子倆第一次倆人過三十兒,秋實一看桌子上擺了不少吃的,其中還有一盤子自己最喜歡的排叉,炸得金黃焦酥的,冒著香氣。一半鹹的,一半特地過了蜜。秋實想起給貓吃魚的九爺,於是拿起個碗每樣抓了一大把,又跑了出去。
他這次一回生二回熟,敲門進屋後,直接把碗撂在了九爺面前的桌子上:「我媽她剛炸的,您嘗嘗。」
「對外人稱呼自個兒家長輩,得用』怹』才像話。」九爺搖頭換腦,「得說,』我媽怹剛炸的』。」
秋實不明就裡地跟著重複了一遍,便就跑了。回到屋裡,周鶯鶯就又問他幹嘛去了,秋實照實說了。周鶯鶯聽了不由得苦笑一聲:「老爺子看著少說70多了,那牙口能嚼得動排叉兒嗎?」說著,從蒸鍋里拿了一小碗軟爛的米粉肉,「你去再給老人家送碗軟和的吧。」
回北京的這第一頓年夜飯,秋實和周鶯鶯的吃得很踏實。沒有了在屯裡時的熱鬧喧譁,也沒有了那個喝多了就抽風鬧事攪得天下不太平的男人。
外面的二踢腳震天動地,像是馬上就要炸毀地球。電視裡的主持人們則紅光滿面,看起來是真開心的樣子。節目一個接一個,無外乎是相聲小品歌舞表演。難忘今宵唱完了,秋實只對一首歌有印象,叫故鄉的雲。
大年初一,沒人跟秋實玩,他自己看了半天的小人兒書,又跑到關九爺跟前聽了一堆半懂不懂的話。秋實喜歡九爺,覺得他不瘋,還知道好多稀奇古怪的東西,又不拿自己當小孩看。臨了,秋實還落著個明晃晃沉甸甸的大鋼鏰。
「別跟大人說,」關九爺塞給他,「玩意兒,留著吧。」
大年初二的下午,秋實午睡得迷迷糊糊的時候,突然就聽見了徐明海的聲音。
「果子!我胡漢三又回來啦!」
秋實一下子醒了,立刻翻身起來跪.在床上隔著窗戶往外看去,只見徐明海正從過道往這邊跑來。可還沒跑兩步,後脖領子就被李艷東?住了。秋實眼睜睜地看著徐明海就這麼被薅回了家。
大概過了五分鐘,外面一片喧譁。秋實再看去,徐明海此刻正經屁滾尿流地在院子裡跑,然後抱著那顆比腰粗的樹左閃右躲,嘴裡喊著:「您問我,我問誰啊?」
樹對面是急了眼的李艷東,她扯著脖子嚷:「我不問你問誰啊?小小年紀,還學會貪污了?我看你學也別上了,下午我就給你送少管所去!」
他倆旁邊的徐勇趕緊和稀泥:「這大年節的,少管所它也不開門兒啊!哎,不是,我不是這個意思。我的意思是,小海可能是不小心把錢掉哪兒了。哎,別動手,不就10塊錢嗎?有什麼大不了的啊?」
第8章 珍珠翡翠白玉湯
徐勇這話一說出口,李艷東更上火了。
「有什麼大不了?!聽聽你這口氣,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嫁的是萬元戶呢!姓徐的,你給我一邊兒待著去。我跟你說,我這兒教育兒子呢,你別裹亂!」
李艷東在這事兒上確實沒有危言聳聽,當時大部分的工薪階層每個月到手的工資也就100塊左右。「一張兒」少說能買5、6斤肉。
徐勇家裡兄弟多,順理成章小輩兒就多,而李艷東這頭裡外里就一個徐明海。所以一到過年的時候,給「壓歲錢」就成了一筆只賠不賺的買賣。雖說這錢是給孩子的,可誰都明白小孩充當的無非是個「洗錢」的角色。等走完這個過場兒,錢就又回到了各自父母手裡。每年都是這樣,徐明海剛把錢捂熱乎兒了,一進家門就被李艷東收繳走了,美名其曰,替你存起來。
儘管這幾年眼瞅著寬鬆了些,但窮日子實在是過怕了,吃了上頓沒下頓的危機感就像一條隱形的尾巴,長在每一個人的身後。
而這一回,李艷東按照人頭算來算去,怎麼數怎麼少了10塊錢。一問徐明海,他馬上矢口否認,一看就是有準備的樣子。李艷東知道,孩子越來越大,也就越來越明白「錢」這個字兒的重要性。再不能再像以前那樣,一句「小孩兒不會花錢」打發過去了。錢難掙屎難吃,不會掙還不會花嗎?
可再怎麼樣,有想要東西可以跟大人說,不能自己偷摸就把壓歲錢「眯」了。小時偷針大時偷金,現在就雁過拔毛以後還得了?於是李艷東直接把徐明海的行為定性成了「貪污」,非要好好教育教育他。
她這次特地躲開徐明海的腦袋,只拿著笤帚往他屁股上打。可屁股上肉再厚挨打照樣也疼,徐明海就這麼被揍得滿院子亂跑,吱哇亂叫。
這廂,秋實隔著窗戶上的玻璃看見雞飛狗跳的這一幕就往外跑,結果被自己媽一把按在了椅子上。
周鶯鶯心想教育孩子這事兒,各家有各家的道理,外人沒法插手。可她看著兒子乾淨透亮的一雙眼睛,卻怎麼都沒辦法把「少管閒事」四個字說出口。母子倆能在院子裡安生地住下來,她眼瞅著秋實心裡那顆冰球化了似的一天天開心起來,哪一樣不是因為別人「多管了閒事」?
徐明海這會兒本來已經把李艷東遛得沒力氣跑了,心下正得意。誰想自己大意失荊州,腳下一拌蒜,直接來了個平沙落雁式,噗通就坐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