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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0 20:43:03 作者: 稚棠
    在墓前站著兩個人,季遠生和季北川。季遠生打著傘不知道站了多久,昂貴的西裝背後依舊濕透了,聽到背後有動靜轉過身來,看到沈成的時候神情有了動容:「來了。」

    沈成輕輕點頭。

    商場上叱吒風雲的老總現在看起來卻有些形單影隻,他對沈成招了招手說:「孩子,來,這是你母親。」

    雨嘩啦啦地下,母親這個詞在風中傳到沈成的耳畔,陌生卻又帶著厚重的意義。

    沈成邁開腳步慢慢地行至墳前,他的目光落在墓碑上凝視著照片中的那個女人,她的面色清冷,但是沈成卻覺得很溫柔,多年來照片其實已經有些被風化沒那麼清晰,但只是安靜地看著,沈成卻覺得心中有什麼在被慢慢地填滿。

    這方小小的墳墓里是他的母親。

    他並不是不被母親疼愛,他的母親很疼愛他,給了他最大的愛,甚至為他付出了生命。

    季遠生看著站在墳前的兩個男孩說:「這算是你們第一次來,她不喜歡吵鬧,愛安靜,這麼多年了,倒是難得這麼熱鬧。」

    季北川放在身側的手輕輕蜷縮起,帶著些算計。

    第一次來這裡的時候他還小,那個時候他不懂悲傷為何物,只知道傻愣愣地看著,沒法理解父親的心情,所以當時自己也沒有表現好。

    後來可能也是因為這層緣故,季遠生就再也不帶自己來這裡了 ,而今天他帶自己來了,是不是說明心中還是有自己這個兒子的呢?再看旁邊的沈成也是一言不發,甚至一點悲傷都沒有表露,這不是最惹父親不喜的嗎?

    只要自己表現的更好,父親說不定也會不喜沈成,覺得自己更好。

    思及此,季北川暗自掐了自己一把,硬生生地憋出了眼淚來,他的抽泣聲不小,足以讓離得近的幾個人聽到,他打著傘踩著濕漉漉的石板走到最中間鞠躬,帶著些哽咽:「母親,孩子來看您了,這些年偶爾會聽家中旁人提起您,從小我就聽著您的名字,看著您的照片長大,在我的心中您就是我的親生母親,今天終於能來看望您了。」

    雨中,他的眼淚倒是落得很快,哭墳的聲音充滿了哀慟,比起旁邊沉默著一滴淚都沒落的沈成,他才像是親生的。

    季遠生看著季北川哭得身子都在抖,嘆了口氣:「別哭了。」

    季北川抹了把臉,輕聲道:「……是,對不起父親。」

    季遠生拍了拍他的肩膀。

    高大英俊的男人看著照片上的女人就會憶起往事,沈幼亭死在了他最愛她的時候,十多年的歲月分毫不能讓他釋懷,心中是一陣悲痛,眼眶泛著絲絲的猩紅,若非不是小輩在這,或許他也會落下淚來。

    季北川偷偷瞥了一眼旁邊的沈成,想給季遠生上點眼藥水:「成哥你要過來也祭拜一下嗎,你別笑話我哭鼻子哦,我剛剛見到母親有些太難過了沒控制住。」

    反正沈成是不可能哭的。

    半道子回來的孩子哪有自己一直在的親?

    沈成側過身子瞧了他一眼,那雙有些凌厲的眼睛仿佛輕易的就洞穿了季北川卑劣的演技和陰暗的小心思,雨嘩啦啦地下,地上的水順著石板流淌,一直沉默佇立的少年幾步走到了墓碑的正前方。

    在季北川的注視中,那把被沈成撐著的黑傘被放置到一邊,雨水傾盆而下,瞬間將少年渾身淋了個透徹,但他卻沒有一絲一毫的動容,而是脊背挺直地在墓碑前站定好,緩緩地跪下,鄭重地嗑了三個頭。

    季北川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

    雨中的澆淋讓少年渾身濕透,他卻仿佛注意不到,只是安靜地跪在墓碑前,與石碑上眉目溫柔的女人對視,從剛剛到現在他都異常的沉默,但是在這裡,在嘩啦啦的雨聲中,沈成卻開了口,聲音沙啞帶著沉重:「母親。」

    有閃電划過天際,莊園的風吹拂過,掠過少年濕透的衣擺,他沒有哭,但渾身卻凝聚著無盡的悲傷。

    他輕聲:「我是沈成。」

    我來看你了。

    第29章 他對簡時午不同了

    天地間是一片暗沉之色, 山林間狂風驟雨,偌大的陵園小道上站著的幾個人心思各異。

    暴雨傾盆而下,季遠生看著墓前少年有些單薄的身影, 心中酸酸漲漲的,血緣的聯繫是一種很微妙, 很難以言喻的共情,季北川哭的時候他心中並沒有太多的觸動,但是沈成一滴眼淚都沒有留卻讓他心中感慨萬千。

    季遠生走近一邊將傘覆蓋在少年的身前,一邊彎腰拉他:「別著涼,快起來。」

    身形高大的男人站在沈成的身前像是一棵大樹為他遮擋住了風雨, 眼前的男孩比他矮了半個頭,身子完全被淋濕,有雨水順著濕答答的頭髮從清瘦的臉頰滾落, 季遠生想伸手為他擦拭, 卻對上了那雙有些疏離警惕的眸子。

    手在半空中停頓,季遠生將西裝口袋的絲帕掏出為沈成擦掉臉上的雨水,眉頭皺著, 有些生硬地責備:「怎麼把傘丟了,萬一生了病怎麼辦?」

    旁邊的季北川暗喜, 父親這是在責備沈成嗎?

    如果換成他現在肯定要惶恐道歉了,沈成也是偷雞不成蝕把米吧。

    然而他預想中的場面並沒有到來,沈成說:「不會生病。」

    季遠生剛要開口,就聽見面前的孩子垂眸, 淡淡的:「才只淋了這一會而已,習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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