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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0 20:41:53 作者: 溪畔茶
這要說到萬奉英帶著孟鈿往高郵州上任的事了,高郵本身也算得一個不錯的州府,但與相鄰的揚州比起來就相形失色了,十年一覺揚州夢,贏得青樓薄倖名,這是連不學無術的萬公子都知道的,他到高郵以後,成天假借了公務之名往揚州跑,孟鈿獨守空房,有時能連著半個月都見不著他,便見著了萬公子也多半喝得爛醉,偶有清醒時,就是跟她點評揚州各大青樓的各色美人,孟鈿能從京城跟到任上,算是受寵的一個妾了,但畢竟是妾,萬公子並不尊重她,跟她說起這些來毫無顧忌。
孟鈿憋悶得不行,她是貴女出身,有自己的脾氣,有一日萬公子再說起那些美人時,孟鈿便以嘲諷的語氣說起了珠華,說這些人連給珠華提腳也不配,若往她旁邊一站,什麼美人,不過一個個燒火丫頭,嘲笑萬公子沒見過世面,拿野鴨當鳳凰。
她不是無故把珠華拖出來當槍,以萬公子的大嘴巴,在元宵燈會上遇到一個魂縈夢繞的絕色美人之事當然也跟她念叨過的,孟鈿當時就知道他說的是誰了,只是一直裝不知道,及到離開了京城,到了外任上,她覺得隔了這麼遠,萬公子跑揚州風流還罷了,總不能再跑回京城去,所以一時生氣才說了出來。
孟鈿雖然與了萬公子為妾,但她真是不了解萬公子。
萬公子有個包擦屁股的好爹,擅離職守這事算什麼,他一聽美人有了下落,抬腳說走就走了。
哦,對了,是少女還是少婦這差別對萬公子來說也不是個事,他只特意撿了年根底下這個時候回來,這樣回去時卡著過年封衙放年假,他偷溜不在任的時辰就顯得沒那麼長了。
珠華根本沒印象見過什麼萬公子,這時再想這些也是沒用,她一邊在心裡飛快思索對策,一邊往外打量張望。
婦人看出了她的意思,道:「他現在不在,公公知道他回京,十分生氣,才讓人把他叫回去訓斥了。」
她表情起了一絲變動,露出了一個似乎有些得意的笑容,「是我說的。他回京時不知道我在這裡,再要換地方,也來不及了。」
珠華有些驚訝,問道:「你恨他?」
再一想也不奇怪,萬公子這種貨,不管哪個正常女人嫁給他都會很糟心的,看這婦人那麼重的病容也知道她過得不好。
婦人的身子確實很不好,她已經站不住了,往前走了走,扶著桌邊在椅子上坐下,才道:「恨?說不上了,我這樣的身子,過一日算一日,沒有力氣恨誰了。」
她說的是「說不上」,卻不是「不恨」,珠華覺出了其中的差別,她現在要自救,尋不出別的門路,只能從這婦人下手,就探問道:「那你和萬閣老說了他擄我過來的事嗎?」
婦人搖頭:「沒有,我只想給他找點麻煩,不想他那麼自在。至於更多的,我鬧不動了,就隨他去罷。」
她目光疲倦地望向珠華,「我知道你不願意,但你也不要多想了,你逃不走的,等天一亮,城門開了,就會有人把你送走。你老實一些,以後日子無非也是這麼過,你若動別的主意——」
她轉過身,手指著窗外,「那中庭里有個荷花池,候府的姑娘也一般填進去了,你當你有個七品夫婿,命就好值錢嗎?他們根本不放在眼裡。」
冬日天黑得早且快,此時外面已是一片黑乎乎的了,珠華根本什麼也看不見,但是她心中猛然劇烈一跳:「……!」
候府姑娘——
能有幾個候府姑娘!萬家再能耐,不能隔三岔五地殺個候府姑娘鬧著玩罷?!
婦人把她的表情認成了驚恐——本來也差不多,繼道:「嚇著了?你聽話,自然就沒這些事了。」
珠華表情害怕地問道:「你、你別是故意說謊騙我罷?你說的那個候府姑娘是誰?」
她以為婦人會拒絕回答或和她繞圈子,但這婦人行事真是不可捉摸,她居然直接說了:「我身子還好的時候,出門時見過一回,若說正經的候府姑娘也不算,但雖是旁支,也是確有血脈的,不知怎麼得罪了人,花一樣的年紀,在那月色下頭,閉著眼,身上綁了石頭,叫人推進了池裡,悄無聲息地,只有邊上的剛長出的荷葉顫動了幾動……」
屋角擺著火盆,珠華只覺周身一陣冷又一陣熱,她都說不出自己此刻到底是冷還是熱,掐著掌心算日期,荷葉生長是夏日,章二姑娘差不多正是那時失蹤,又是旁支,這要不是她,就見了鬼了!
她心裡滑過一聲嘆息:果然,萬閣老不可能留章二姑娘生路。
這婦人話里透出來一個更重要的信息:她身為萬家人,親眼見到章二姑娘被害,居然不知道原因,這一則可能是章二姑娘案發不久後焦點便即轉移,鬧到了晉王該不該就藩上,二則是這婦人病勢轉重,從她話音里可以聽出,她後來基本不出門了,困居深宅的情況下,就算聽到一點風聲,也很難把見到的場景跟萬閣老的陰謀詭計聯想起來,她心裡,說不準以為是丈夫玩脫了的風流債更多一些。
正因為她不知道,才會這麼輕易地把這種能禍及萬家滿門的秘密說出來嚇唬珠華。
章二姑娘單單一條命在上位者眼裡算不了什麼,但她出事在那個關口,喪命於萬家別院,這裡面的問題就要命了,皇帝只要知道,不可能領悟不到。
「……我、我還是不怎麼信,你看見了那麼嚇人的景象,都不害怕嗎?那個人當你面推下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