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頁

2023-08-29 22:36:33 作者: 江亭
    江去雁點頭,「既然法律有限制,那就沒有辦法了。」

    麥敘文安慰他:「你也放寬心,不要給自己太大壓力,他已經被捕了,不會再給你造成麻煩了。而且,我們這些認識你的人都知道你是無辜的。如果你還需要其他方面的幫助,也隨時可以來找我。」

    江去雁很欣慰他在這個時候能夠這麼說:「多謝你。我知道的。」

    麥敘文還有工作要做。兩人分開之前,江去雁突然又叫停他:「你說,你昨天見到他,他提到了我。他說了什麼?」

    麥敘文像是猶豫了一下,不知道應不應該開口。

    江去雁又改變了主意:「算了,別說了。也沒有意義了。」

    接下來就是辭職、搬家和出國。

    江去雁覺得香港這個地方已經待不下去了。事情鬧得滿城風雨,媒體連續一個月天天抓著關正英和他的醜聞不放,故事說成什麼樣的都有,大部分人是覺得關正英和他之間「價錢沒談攏」,他反水背叛了昔日的sugar daddy。於是他更被坐實了「反骨仔」的標籤, 從昔日的「只有臉蛋沒有腦袋的狐狸精」升級為「陰險狡詐、見利忘義的白眼狼」,誰沾上誰倒霉。

    香港這個地方本來就不大,他的名聲如此就算徹底壞掉,以後再在這裡發展恐怕很難,所以他打算離開。

    但關雪心這時一個電話請求他去美國看望陪伴她。小女孩孤身在異國求學,家裡又接連遭遇了重大變故,她實在是又焦心又難過,在電話里大哭一場,哭得江去雁鐵石心腸也只能軟化,最終將訂好去日本的機票改換了目的地,飛了十幾個小時到美利堅給大小姐當陪讀。

    也許是北美洲與故鄉真的隔得太遠了,完全陌生的異地反而給了這時候的江去雁安心的感覺,這裡沒有人認識他,沒有人知道他的過去與不堪,他也就不必驚慌和困擾。

    他很快適應了漢堡包和披薩,適應了比港島快得多的車速,適應了連續的雨雪天氣和髒兮兮的地下鐵。白天他隨處閒逛、喝咖啡、shopping和做facial, 晚上陪關雪心看書健身做家務。小女孩比任何時候都更粘人,生怕江去雁就像她的父母一樣隨時會不見了一樣,晚上睡覺都要求江去雁房門開著,兩間房相對著她就能隨時看到江去雁床上的輪廓。

    她讀書也更用功,次次作業都是A,而且也在用心地準備申請大學,往往晚上忙到很晚。江去雁心疼她,周末想帶她去市區里行街,她有時候還不樂意。在寒假結束的前一天,她和男朋友分手了,她雖然哭花了臉,但是擦乾了眼淚,她一聲不吭又回到房間裡繼續看書。

    兩人只是從來不提關正英。

    江去雁知道她不敢在他面前提,他也樂得把這個名字埋起來不理會。

    過了年,香港來電話通知江去雁禁錮案要開庭了,問他是否願意出庭。江去雁本來想拒絕,看到關雪心念書的背影,最終還是答應下來。

    從下著大雪的北美回到香港,溫暖的南方小島使得江去雁精神振作。他終於有一種熬過寒冬的感覺,積累在身體裡的沉重和消極被自然帶走,希望和樂觀的想法在慢慢地恢復。

    當天他穿了一套新西裝,頭髮梳得乾淨整齊地去了法庭。被告席上的關正英與他形成了鮮明的對比,這位昔日的太平山總教頭添了許多白髮,失去了保養的面龐顯得黃槁、疲憊,年歲上仿佛一下子增加了十歲。他戴著一副窄框的老花眼鏡,眼睛像是不大好,進被告席的時候沒看到席前的樓梯,差點摔一跤,要警員扶著才站穩。

    江去雁有點不滿地問主控官:「就算是犯人,也不能虐待吧?之前眼睛還好好的。」

    主控官這才解釋:「他上個月病了一場,眼睛結膜炎,不要緊,已經有醫生給他看過了。」

    「為什麼突然會病?」江去雁問。

    「他和人打架受了傷,傷口發炎難免要病。」檢察官反倒很驚訝他這麼關心關正英,「你放心,沒有性命之憂,而且他還打贏了,據說現在已經在犯人里立了威,各個都叫他大哥。」

    江去雁聽出來他對關正英的鄙夷,於是不好再多問。

    庭審是漫長而枯燥的,開頭的部分聽得江去雁只想打哈欠。但他很喜歡法庭里的感覺,喜歡這種莊肅、安靜的氣氛,喜歡法庭嚴正刻板的布局,每一把椅子的擺放都是有布局有章法的,每個位置都有它存在的法律上和情理上的道理,每個人相應也就有存在的理由。

    因為是非公開審理,聽審席上人很少,沒有媒體,也沒有社會人員,只有幾個法學院過來學習的學生,這些人大部分都不認識關正英和江去雁,也很少知道十幾年前的舊事,所以也不會以獵奇的目光審視他們,於是在這裡進行的就好像真的只是一樁普通的人身侵害案。

    作為被害人的江去雁除了出庭陳訴犯罪事實以外,還有一個環節是辯護律師向他提問。

    辯護律師問:「請問你與被告的關係?」

    江去雁看了一眼關正英,關正英低著頭揉太陽穴,好像精神不濟的樣子。他把目光移開,看向了法官:「我是被告的下屬,他是我的上司。我受僱於他的公司。」

    「除此之外沒有其他的關係了嗎?」

    「沒有。」

    「事發當天,你為什麼在被告的家裡?」

    「他女兒出國留學,我去送行。」
關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