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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29 22:36:33 作者: 江亭
江去雁喜歡這樣的香港,他喜歡這座遠近高低各不同的美麗的城市。
因為他自己是城中人,所以永遠看不清它。看清楚了,就不美了。
這時候,關正英也在看著香港:「其實我和她買那條洋裙的時候不是在約會,也不是在拍拖。那天我有個手下在她老豆的牌館玩,被抓到出貓,牌館當時放話要把人的手打斷的。她知道了之後偷偷把人放了,還給我遞消息。於是我就買了一條裙子給她當作是謝禮。
江去雁不知道他為什麼突然說這些事。
關正英繼續說:「我很感激她那麼做,因為我那時候剛拜紅棍沒兩年,還沒立威,她老豆已經是坐館,她那麼做不僅損害了父親的利益和威信,也違逆了自己的家庭,是有很大風險的。但她這麼做,灣仔那班人都知道,我的人以後不能碰。這是給了我一個很大的面子。」
「所以,後來我們結婚、生細路仔、開公司、轉型......她和她哥背地裡搞的一些事我其實都知道,只要沒有太過分,我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我想起當初她對我有恩情,給我面子,我就覺得夫妻之間沒有必要太計較。始終,她是我的家人,是自己人。
江去雁是第一次聽他提起這段灰色的往事:『坐館』是不是相當於VP?」
關正英莞爾:「你可以這麼理解。」
「那你很犀利啊,二十歲出頭就做VP。
「做VP就很犀利?」
江去雁可以理解他的感受:「我雖然沒有結過女,但也有過青黃不接的時候,運氣好有一二朋友尊重我、幫襯我,我也很感激他們。老闆你願意相信我,給機會給我,我也很感激。」
關正英很欣慰:「知道你懂事。乖。」
江去雁回應他一個微笑。
「我和她三十年夫妻,我承認自己很失敗。不是單方面她的原因,我也有原因,我的甚至更大。我知道,我不是一個好相處的人。」關正英坦白:「有時候真的很生氣,很後悔,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也不知道她在想什麼,不知道為什麼結婚。糊裡糊塗就過了一輩子。」
江去雁低下頭來喝咖啡,熱氣蒸著他的臉使他的表情模糊不清。
關正英透過落地窗的玻璃看他:「現在她走了,我實實在在鬆了一口氣,好像終於結束了一場考試。三十年的考試,答得亂七八糟。
江去雁知道這是他的真實感受,他沒有必要說謊:「你沒有想過和她離婚?」
關正英搖頭:「我們那個年代的人,沒有離婚這種概念。」
「但是你明明過得很不開心。」
「婚姻......不是開不開心的問題,它是一份工作,是人就要打工、溫食,養活自己,才能走在街上抬頭挺胸,人家才能尊重你。婚姻就是這個作用,結婚的人就是正常人,一個符合社會規矩的人,社會才會接納你。」
「打工仔也好,四九也好,紅棍、坐館、VP都好,不管你是幹什麼的,男人要有一個女人,女人要有一個男人,這樣你出去和人家交朋友、談生意,人家才信任你,肯和你打交道。我知道這種觀念對你們這些後生仔來說很老土,但在我們那個年代社會就是這麼運行的。
江去雁覺得林至芳應該也是這麼想的:「尊夫人確實是很勤勉、很認真、耗費了很多心力地對待她作為當家太太這份工作。我都覺得她有點用力過猛了。
關正英被他的形容逗樂:「因為那是她唯一的工作。不像我,我在家庭外面還有一份工。」
「所以,你以前要做兩份工,以後就只用做一份。你肯定覺得了。
「是啊,當個正常人其實是很累的。」
江去雁是第一次和關正英就婚姻方面的話題如此深入地交流。這種凌晨時分在插irman辦公室和老闆討論私房感情話題的體驗,對他來說也很新鮮。
「累是累點,但你做得很成功,」江去雁以為,以關正英從前的灰色經歷,他已經很習慣不被社會主流接納:「做了一個體面的、文明的人。」
關正英看著落地玻璃上面的打工仔:「只是披了身文明的皮囊,骨子裡野蠻的習性很難改。」
江去雁挑眉,很難想像這話是從他嘴裡說出來的。
「可能我自己也喜歡做野蠻人的那種感覺吧,」關正英垂眼把目光收回到咖啡杯上,這樣他說話的時候就像在自言自語,「做野蠻人也是有好處的,可以隨心所欲些,不用在乎那麼多社會規矩、條條框框,你喜歡什麼就喜歡.......
江去雁聽得困了,他的腦子已經不夠用。兩杯苦咖啡都沒能阻止他打了個哈欠。
打完他才反應過來在老闆面前打哈欠很不禮貌。
關正英也不覺得冒犯,伸手把自己的外套拉過來給他蓋上:「困就訓一陣。不講話了。」
江去雁身體一歪倒在關老闆價值不菲的進口義大利手工牛皮沙發上,外套上還殘留著男人的體溫,烘得他皮膚上一陣暖意。他不耐煩地兩腳一蹬,把鞋子踢掉,腿一縮就蜷進沙發的深處。關正英這時候正好調暗室內燈光,將暖氣開足。
「Night night。」老闆輕輕拍撫他的肩膀, 哄他入夢。
就好像第一次他在關宅主臥里,關正英也是這樣和他道晚安、看著他入睡。
第5章 天外一道驚雷劈了下來
還是董事長大秘書麥敘文把江去雁叫醒的:「老闆說,你醒了就回去休息,今天不用上班了。記者發布會等葬禮之後再開,這段時間所有媒體採訪都不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