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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0 20:23:10 作者: 退戈
穹蒼看過的幾份資料,對於案情細節寫得不是很詳細,只知道孫乾的證詞,最終敲定了范淮劫財行兇的動機。
何川舟輕聲安撫著,讓孫夫人把過程再說一遍。
即便已經過去許多年,孫夫人依舊記得當年的每一個細節,因為在許多個午夜夢回的時候,他們都要忍不住再問自己一遍,他們當時給的口供說清楚了嗎?就那麼決定了一個青年的一生。責任太重了。
孫夫人用力吞咽了一口,緩緩說道:「我們家老頭兒,是個喜歡聊天的人,年紀越大話越多,每天叨叨個不完,經常拉著店裡的人嘮嗑。那個年輕人,是我們的一個老顧客,他來店裡從來不買東西,因為沒有錢,但是他很喜歡往我們店裡跑。一放假就過來。看看相機啊,交流一下技術什麼的。老頭兒就跟他打聽,兩人說說閒話,我還笑他們像忘年交。」
孫夫人低下頭,神色黯然道:「那天晚上,他過來,說要買一架他看中了很久的相機,讓老頭先給他留著。那台相機七八成新吧,老頭子把壞的地方都翻新了,一般人還得賣一萬左右,給他便宜了三千。但那也好貴的,他一個學生哪裡買得起?老頭子就問了他一句,『小兄弟,你父母同意給你買相機了啊?』……」
她還記得那個意氣風發的青年,斜背著一個黑色書包,聞言笑了起來,瞳孔底下倒映著光彩。
「我沒向我爸媽要錢啊。」
「那你哪來的錢?」
青年眨了眨眼睛,不正經道:「搶的唄,哪裡來的錢?」
穹蒼說:「這是開玩笑的吧。」
——「你這件衣服哪來的?」,「偷來的啊還能哪來的。」
年輕人對於一些無聊問題揶揄的回答,然而那並不代表他們的本意。如果范淮真的有劫殺的打算,絕對不可能在行動前那麼輕鬆地說出來。
孫夫人乾瘦的麵皮一陣抖動,干啞地說道:「我也覺得是開玩笑的。老頭子嘴快,說出來的時候就後悔了,覺得會給那個小伙子帶來麻煩。可是那天晚上,范淮確實背了一書包有點打濕的錢過來,還把帳給結清了。」
何川舟一手按著她的背,回過頭朝穹蒼解釋道:「這上面主要是時間的問題。」
同一天晚上,在距離店鋪不足一公里的後巷,一位記者被殘忍殺害。
生前她剛去銀行領了七千塊錢,經比對,正是范淮拿去結帳的現金。同時法醫驗屍確認,死者的死亡時間與范淮行動的時間完全符合,他有充分的作案時機。且范淮有二十分鐘的空白時間無法得到證實。再加上其餘證人的證詞。多道箭頭一齊指向他,最終法官判定了他的犯罪事實。
孫夫人又要站起來,向穹蒼證明道:「我……當時警察問了,我們沒多想,就說了出來,但我們沒有說謊,也沒有添油加醋。那天他們對話的時候,我就在店裡,我是親耳聽見的!我一把年紀了,半隻腳都在棺材裡,我不能做那樣昧良心的事!」
穹蒼半垂下眼皮,聲音發沉道:「范淮說,那筆錢,是他自己賺來的。」
何川舟讓老太太先坐下,一面補充道:「無法解釋的是為什麼會有七千塊錢那麼多。」
范淮說他幫那個記者跑過兩次腿,但沒道理可以拿到那麼高的酬勞,公司那邊也沒拿到記者的報銷單。所以警方沒有取信。
穹蒼也知道範淮的許多解釋根本沒有證據支持,因此當年才會被判故意殺人。
事情發生得太巧合了,偏偏是那一天,大雨滂沱,沖刷了地上的腳印和兇手的痕跡,使得案件偵查只能更多的依靠目擊證人的口供。
而現在,所有證人又都死了,還有誰能來還原當年的真相?
「我們這邊……其實有點事兒要補充一下。」
馬成功的幾位家屬猶猶豫豫地舉起了手。
何川舟向他們做了個邀請的手勢,並示意邊上的警員再去換幾杯熱水過來。
兩位兄弟扭頭對視,互相用手肘推攘了一下,無聲的交流過後,最後決定還是由左邊的大哥發言。
青年舔了舔嘴唇,帶著點緊張道:「其實……我爸不是故意的。」
這個不是「故意」,所代表的意思就很重大。何川舟立馬警覺起來。她朝著青年走過去,又停在了一個合適的距離,單手撐在桌上,以免給他太大壓力。
「我也不知道是不是,我只是把我爸念叨過的話告訴你們,畢竟已經好久了。」
青年擦了下鼻子,一面回憶一面組織語言,緩慢道:「那一年,我大學畢業回來找工作,因為一直落實不了,心情有點煩。當時我和我爸,在二樓陽台談心,已經是晚上九點多了。外面雨大得很,能被風澆進來,我坐在床上,我爸一個人站在窗台邊上淋雨,就他心情也不是很好。」
因為事情發生得過於久遠,他的表述不是那麼的有條理。
「我們兩個人就聊。然後他意外看見一個男人從巷子裡衝出來。那個人穿著一件寬鬆的連帽衫,應該是白色的。穿著一件不大緊身的褲子,背上還有一個比較大的方形書包。」
老太太在對面附和道:「就是那麼穿的。褲子是校褲,衣服正面寫了一個很大的字母。」
馬先生愁著臉道:「字母我爸沒看清,反正大致的細節都跟大家對上了。我們那個小區老破小,好多年了,又不能拆遷,只能那樣。那邊路燈很昏暗的,壞了好幾個,我爸又有點老花眼。他當時看見人在雨里跑,就大聲叫了一下,那個人被他嚇了一跳,回過頭來看他。我爸說他看見對方眼睛的位置有一點反光,覺得那個人應該是戴眼鏡的,但是他又不敢確定。第二天警察過來問話,他才知道,原來昨晚上那地方死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