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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29 22:30:48 作者: 在逃白桃
家裡這一輩女孩實在太多,到下一輩就根本沒兩個人姓韓,這是爺爺的一塊心病,於是出現了韓家奇景:
爺爺身體不好了,冒出一堆親戚勸韓銳結婚;
爺爺和兒女鬧矛盾了,冒出一堆親戚勸韓銳結婚;
爺爺最近感到孤單了,冒出一堆親戚勸韓銳結婚……
只要能逮住韓銳,就上這個萬能話題,爺爺聽著高興。
韓銳被洗腦洗得生無可戀,只能笑眯眯受著,深知對付催婚最好的辦法是陽奉陰違,話都假裝聽進去,照不照做天高皇帝遠也管不著。但公然反駁不行,家裡是要炸鍋的。
去年就炸過一次,導火索不是韓銳點的,是堂姐韓小棠。
家宴上她聽不下去,離經叛道地吐槽了幾句:「怎麼說得好像韓銳不擔起這個傳宗接代的責任就成了歷史的罪人?韓銳自己想結婚嗎?萬一他喜歡男人呢?」
韓小棠的親爹氣得當場就把酒杯給摔了。
韓銳從此認識到,商討婚事的時候擲杯為號,後果是相當可怕的。
今天韓銳做足了心理準備,韓小棠也不敢造次,兩人在院子裡遇見,像地下黨接頭似的,遠遠互相打了個手勢,韓銳指指樓上表示先去爺爺那兒,韓小棠回了一通比劃,叫他去了再來。
爺爺找他對一局象棋,趁機細問了幾句這次活動的事,心裡生出一些疑慮:「這個位子上坐什麼人,對你平時的工作至關重要?」
韓銳走了「炮三進四」:「兩到三年,影響很大。」
爺爺「士四進五」:「保這兩三年,看起來有點殺雞用牛刀。」
他「車九平六」:「也有試一試槓桿的想法。」
爺爺便沒再多問,知道他另有目標但沒有實話,心中暗忖回頭再讓他伯父去提點他,安靜把一局棋下完。
韓銳本來能贏,卻沒能贏,有些心虛。
摸不清老爺子沉默下去是不是洞悉了什麼。
多荒唐,他把高層關係中一大半坐席揭開晃了晃,歸根結底是因為一個女人,而且還不是爺爺能滿意的那種結婚對象。
「急躁。看走了眼。」爺爺輕描淡寫地給他評價,把棋盤收起來。
韓銳知道他說的是看錯了對手棋路導致變陣遲鈍,又覺得話外有音,心跳得怦然。
爺爺拍拍他說:「去找小棠玩吧。」
韓銳出門後沒急著下樓,靜靜站了一會兒,定了定神。
這個鐘點,餘暉已壓得很低,院子裡張起了燈,幾乎沒有人,春天戶外昆蟲多,女生們不願待在外面。
他沒坐電梯,從三樓走下來,在樓梯轉彎處看見韓小棠一個人端著杯香檳站在柚子樹下,同時還抽著煙,艷紅的星火在夜色中微微閃爍。
他穿過廳里的鶯鶯燕燕,姐妹姑嫂們扎堆聒噪,看見他打個招呼或扒拉一下胳膊,又回身去聊她們的。
出了門,喧囂就少了七成。
他為了讓手上有點事情干,也順了一杯香檳出來。
韓小棠聽見他踩著草地走近,抬起頭。
韓銳沒什麼要緊事非要和她說,一直想問,單純好奇:「陳嶼寧和你什麼關係?」
韓小棠彎起眼睛笑,薄薄的煙圈飄過遮臉的捲髮:「情敵。」
「這麼前衛?」韓銳漫不經心地笑著挑挑眉。
「那你和這個姓梁的什麼關係呀?那次好像也是電視台的事吧。」
韓銳怔了怔,聽懂她的意思,扶額直呼救命:「別往我頭上扣男人啊,幹嘛老懷疑我性向?」
韓小棠玩世不恭地聳聳肩:「有一天你會承認的。」
韓銳不知她哪來的自信:「我有女朋友。」
韓小棠的目光定在他臉上三秒,噗嗤一聲笑出來:「要真是女朋友,按家裡催的架勢,早帶出來昭告天下了。」
韓銳突然不笑了,眼神都黯淡了一點,像蒙上一層霧霾,短暫地垂眼,又抬起眼瞼:「她……不適合結婚。」
韓小棠沒悟出其中真意,只覺得似乎戳中他要害了:「什麼樣的女人不適合結婚?你給我科普科普。照現在這個局面,你就是領個外國人、外星人回家,屋裡的人都要彈冠相慶。」
外星人行不行得通姑且不論。
提起來人人都覺得滿身風塵的女人應該是不行。
不需要太豐富的想像力就能預見這樣的結果:雖然所有人對他的另一半翹首以盼,但在盛致出現的那一刻,這些期待就會煙消雲散。人們奔走相告,韓家瞬間變成茶餘飯後的笑話,因為那位被寄予家族厚望的高魁貴子瘋了心智,要與人盡皆知的「茶花女」舉案齊眉。
如果盛致只是個名不見經傳的灰姑娘、寒門草根、平民素人,那些被他拒絕過的大家閨秀們不至於發出響亮的笑聲。
韓小棠見他臉上憂鬱一層疊過一層,得逞地勾起嘴角,抿一口香檳,老神在在地拍拍他的肩:「醒醒吧你。」
等到她先一步進去室內,他才苦笑出來。
真要像堂姐認定的那樣都不至於引發那麼顛覆性的後果,一個人的性向決定因素很複雜,基因、環境、經歷,理解的人淡然處之,不理解的人也會擺出表面的尊重。
而一個人要娶叫人笑話的伴侶,就只是單純的腦袋不好,一旦在終身大事上被認定腦袋不好,其他方面也自然讓人輕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