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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0 20:11:03 作者: 冬天的柳葉
    「就扔上來吧。」

    「公子您接住了。」小娘子顯然已經是駕輕就熟,手一揚就把薔薇花准準的扔了上去,笑著喊道,「十五文錢。」

    程澈伸手接住飛來的紅薔薇,手指一彈,一塊小小的碎銀子落在小娘子手心,把花遞給程微:「喜歡嗎?」

    程微接過紅薔薇,笑道:「這花雖然有刺。但我很喜歡,多謝二哥。」

    程澈倚窗緩緩開口:「微微,你看,現在的京城多麼熱鬧安詳。可是此時邊疆戰亂已起,百姓人心惶惶,朝不保夕,京城的繁華安穩是守衛邊境的將士們用血汗換來的。

    程微望著川流不息的人流。默默聽著。

    「微微一定聽過『覆巢之下焉有完卵』這句話。國若破,家何以存。所以無論是為了我們自己,還是為了大梁。二哥都義不容辭,你明白嗎?」

    程微垂眸,明明知道程澈說的有道理,可一想到此去生死難測。還是苦澀難言,喃喃道:「可朝中那麼多武將----」

    程澈伸手。揉揉程微的發:「不是我,就是別人。可要是所有人都寄希望於別人,那大梁就危險了。微微,我不只是你的兄長與心上人。還是大梁的兒郎。當初顧先生教我,老衛國公教我,他們一定不想看到我用一身所學。只是為了勾心鬥角,蠅營狗苟。在那泥潭般的衛國公府站穩腳,你說呢?」

    程微抬眸,望著程澈:「二哥更不想,是不是?」

    程澈便溫柔地笑了:「是,二哥更不想。二哥願用一身所學為大梁、為百姓們做點什麼,更希望用踏踏實實掙來的功勳光明正大娶你。」

    「我懂了。男兒要當死於邊野,以馬革裹屍還葬耳,這是二哥的志向吧?」程微抿唇一笑,「無論怎樣,我會一直等著二哥,絕不給二哥拖後腿。」

    「放心,二哥雖有那樣的志向,卻更有凱旋而歸的自信,安心等著我回來就是了。」

    百味齋一談,不過三日,程澈就以參議的身份隨軍離京。

    送別那日,程微把熬了一宿做出來的護身符塞給程澈,笑著道:「二哥,我們等你回來,到時候你還給我做鹿肉火鍋吃。」

    「好,一言為定。」程澈翻身上馬,回頭望一眼送別的親人們,策馬而去。

    三月底的清晨猶帶涼意,和舒緊了緊披風的帶子,走至程微身旁:「回去吧。」

    「嗯。」

    程微面上一點看不出離別的感傷,馬車上,韓氏就嗔道:「你這丫頭心還真大,一點看不出來擔心你二哥的樣子。」

    程微笑吟吟道:「西姜蠻夷,二哥出馬還不是手到擒來,我回去要親手釀一壇好酒,等著二哥回來喝。」

    當她知道,無論碧落黃泉,總能與二哥在一起時,就沒什麼好怕的了。

    「你還會釀酒了?」韓氏來了興趣。

    「咳咳,梅子很快就可以摘了,到時候去老四酒肆打一壇好酒,把梅子丟進去就是了。」

    這也行?

    韓氏忽然覺得把閨女養成這樣,將來要想嫁人,任重道遠。

    程澈不在身邊的日子,對程微來說就像是揣著無盡心事的夏風,忽然就放緩了腳步,遲遲不見來到。

    她白日沉浸在符法研究中,待到夜深人靜之時,卻輾轉難寐。

    這一日,程微準備妥當,上了宮裡來接的馬車,前往慈寧宮開始對皇后進行下一個階段的治療。

    因嫌車廂里氣悶,她掀起車簾無意間往外看了一眼,不由一怔。

    這條路不是去皇宮的,看路線,似乎是……去平王那所民宅!

    程微皺眉。

    這個平王,明明腿腳已經好了,還幾次三番約她見面,被她推拒了後,竟然動上歪腦筋了。

    這是打算劫人啊?

    程微越想越惱。

    她知道平王選在這個時候見面,為免打糙驚蛇,定不會把她怎麼樣,可這種被人逼迫的滋味,實在令人氣悶。

    馬車繞來繞去,在一處民宅隱蔽的後門停了下來。

    平王見程微心切,一直等在那裡,一見車子停下便對車夫點了點頭。

    車夫彎腰:「姑娘,請下車吧。」

    裡面一點動靜也無。

    車夫一愣,不由看向平王。

    平王擔心程微有什麼意外,立刻大步流星走過來。

    車夫見狀忙悄無聲息退至一旁。

    平王盯著紋絲不動的車門帘,緩了緩神,伸手去掀車門臉,竭力擺出一張溫和的臉笑:「三----」

    裡面一隻繡花鞋劈頭蓋臉打過來。

    「哪裡來的登徒子,竟敢劫持姑奶奶!知道我是誰嗎?我師父是國師,我外公是老衛國公,我舅舅正在北齊浴血奮戰,我兄長正前往西姜邊境的路上。我的親人師長,都在為大梁賣命,要是這樣姑奶奶還被歹人欺負了去,簡直沒臉見人了!」

    從車廂里利落竄出來的少女舉著繡花鞋閉眼就打,毫不留情。

    平王完全懵了,一時竟躲不過被鞋底啪啪抽了好幾下,趕忙抱頭鼠竄,喊道:「三姑娘,別打,別打,是本王!」

    第446章 被時光掩藏的秘密

    程微舉著繡花鞋停在半空,一臉無辜:「咦,原來是王爺啊。我怎麼會在這裡?」

    平王擦了擦臉上鞋印,陰沉著一張臉道:「進去再說。」

    二人進去落座,平王這才忍氣解釋道:「本王幾次請三姑娘,三姑娘都推脫不來,無奈只能出此下策,還望三姑娘勿怪。」

    程微明顯可以感覺到平王腿疾痊癒後陰晴不定的脾氣似乎也好了許多,淡淡道:「王爺叫我來有什麼事?今日太后召我進宮講經,若是去遲了,恐怕會引起不必要的誤會。」

    「這個三姑娘不要擔心,等一下本王立刻命人送你回去,不會耽誤進宮的。」

    平王說著從袖中抽出一張紙,遞給程微:「三姑娘可否幫本王看看,這樣的脈象是什麼意思?」

    程微接過來,只見上面寫著:「某某脈息……外形不甚顯,內形覺微小不動……喜脈不甚充盛……」

    她直接把明顯是謄寫的紙張還了回去:「我看不懂。」

    迎上平王困惑的眼神,程微解釋道;「我是符醫,只會用符法治病救人,王爺想弄懂這些,隨便找一位有經驗的大夫不就是了。」

    平王把那張紙塞回衣袖中,乾笑道:「我以為三姑娘對這些都是精通的。」

    那紙上記錄的脈象,是華貴妃懷上太子時留下來的底子,他花了好些天的工夫才弄來,原想著請程微看是最方便的,如今看來,只能另做打算了。

    昌慶帝命素塵道長用符術救治小皇孫的事情已經傳到平王耳中,據說當時華貴妃百般阻攔。平王就更加篤定太子的真實身世有問題。

    一想到要把太子拉下馬,平王身體裡的血都沸騰起來。

    他對太子,從來都沒有服氣過。

    一個男兒,長得比女子還秀氣,文采武藝平平,真的坐上那個位置,別用不了幾年就把祖宗基業給丟了。

    平王心裡憋著一股勁。根本沒有心思多留程微。很快就命那車夫把人送回去。

    程微用鞋底痛快抽了平王,又不用幫忙,頓覺神清氣慡。上馬車時衝車夫笑著點了點頭。

    車夫嚇得頭一縮。

    程微大笑。

    進了宮,與太后寒暄過後,程微開始給皇后治療。

    「太后,請給我準備一間不見光的屋子。只留我與皇后娘娘二人就行了。」

    不見光的屋子皇宮裡自是有的,太后命人準備好。把早已服過安神藥物猶在昏睡的皇后抬進去。

    暗室內轉眼間只剩下程微與沉睡的皇后。

    程微定了定神,讓心靜下來,這才走向皇后。

    皇后安靜睡著,頭髮梳攏整齊。露出白淨秀美的面龐來,絲毫看不出瘋癲模樣。

    程微伸手畫符,點在皇后眉心上。

    數息後。皇后緩緩睜眼,那一瞬間的茫然與尋常人的反應並無太大區別。

    屋子裡很黑。不見光亮,只有裊裊飄來的熟悉薰香安撫著人心。

    皇后眨了眨眼,忽聽一個聲音呢喃:「真真。」

    她一下子愣在那裡。

    「真真----」那聲音溫和醇厚,帶了嘆息與憂愁。

    皇后張了張嘴,吐不出一個字來。

    一雙手忽然覆上她的:「真真,你聽不出來朕的聲音了嗎?」

    皇后一震,下意識道:「皇上----」

    程微見狀一喜。

    她用的這個法子,能在熟悉又全然黑暗的房間裡誘導人產生幻覺,對於喪失了正常人定力與判斷力的瘋癲患者來說,最為見效。

    此刻,皇后就是把她的聲音聽成了皇上的。

    在迷失的幻覺中,皇后反而是條理清楚的。她只要趁機解開皇后心結,對皇后後面的治療就進了一大步。

    「真真,是我。這些年讓你受委屈了,朕現在知道了,不是你的錯,都是朕誤會了你。」

    皇后睜大眼睛,在一片黑暗中循著聲音望向程微所在方向,一眨眼,淚落千行。

    黑暗中,皇后無聲的哭泣程微卻感覺得到,她伸手握住皇后的手:「真真,醒過來,原諒朕吧,以後咱們還像以前一樣,好不好?」

    程微能明顯感覺到皇后的手一僵,緊接著就是一股大力傳來。

    人在發瘋時力氣是極大的,她直接被掀了個跟頭,肩頭撞在桌角處,劇痛傳來。

    皇后胡亂揮著手:「你走,你走,我不原諒,不原諒!」

    程微有些心驚。按著太后的說法,皇后的心結就是皇上的誤會,她這麼說,怎麼反而刺激地皇后更加瘋狂?

    程微不甘心半途而廢,掙扎著爬起來,強忍劇痛抓住皇后的手:「真真,你現在不原諒朕也沒關係,朕會一直陪著你,等你消氣。」

    「我不會原諒你,永遠不會原諒你的,咱們的孩子死了,死了!」皇后死死攥著程微的手,指甲陷入程微手背里。

    程微疼得冷汗直流,咬了咬牙道:「真真,朕知道你傷心小公主的死,朕也很傷心。小公主生病了,她去了天上會一直看著咱們的。等以後,朕與你還會有許多小公主----」

    皇后一把推開程微,聲嘶力竭:「不是小公主,是小皇子,我的小皇子!」

    程微一愣。

    太后曾說皇后生育過一個小公主,可惜養到半歲就沒了,為了這事她還特意問過母親。母親說當年她常進宮看過小公主,粉雕玉琢的。小公主病死時,皇后險些哭瞎了眼睛,就連皇上都很痛心。

    按理來說,皇后就算瘋癲,也不會把小公主說成是小皇子。要知道,越是精神異常之人,對某些往事的記憶就越深刻,他們也許記不住今天發生了什麼事,卻能把幾十年前的某一日吃了什麼記得清清楚楚。

    「真真,朕怎麼不知道有小皇子?他病了嗎?朕命御醫來給他看看。」

    皇后猛然後退,縮到矮榻上,一臉驚恐:「別抱走我的孩子,皇上,救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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