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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0 20:11:03 作者: 冬天的柳葉
韓氏這才定定神,環視眾人一眼。
自知肚子裡墨水有限,這種場合她向來敬而遠之,可眼下主持詩會的陶氏昏了,身為衛國公府的大姑奶奶,就不得不主持局面了。
這個陶氏,關鍵時刻一暈了事,真夠不要臉的!
韓氏腹誹完,清清喉嚨道:「各位夫人實在對不住了,大家喝杯熱茶壓壓驚吧。」
章夫人便淡淡道:「壓驚就不必了,只是這詩會魁首,如今該怎麼說?」
能見到程瑤出醜倒霉,韓氏險些忍不住叫好,當即就不假思索地道:「自然是去和隔帳另一端講清楚,魁首另選他人。」
見韓氏沒有為了衛國公府的名聲包庇程瑤,眾女心中這才暢快了些。
拿前人詩句來贏這魁首之位,實在太噁心人了。
隔帳另一端其實早就隱隱聽到女客這邊混亂起來,眾人吃酒之餘豎起耳朵聽,待女先生一過來,便都停下了筷子。
女先生沖南安王一福:「王爺,您這邊評出來的魁首取消了。」
「怎麼回事?」南安王淡淡問道。
女先生面紅耳赤,顯然對即將說出來的話深以為恥:「那兩首詩乃前人所作,並非衛國公世子夫人所作,魁首自然要另選他人。」
這話一出,許多人震驚得連杯中酒都灑了大半,濺到衣襟上渾然不覺。
韓止愣神之後,猛然站了起來:「這不可能!」
他大步走到女先生面前,勉強露出一抹笑容:「先生,這裡面是不是有什麼誤會?」
女先生一臉鄙夷:「那兩首詩被人叫破乃前人所作,已經有小娘子連書都拿出來了,想來是沒有世子所說的誤會。」
衛國公府門第雖高,作為一個授業先生,哪怕身份再低微,亦無法容忍這種事。
「什麼書?在哪裡?」韓止腦中嗡嗡作響,不明白這陡然間的天翻地覆是怎麼回事。
瑤表妹抄襲前人詩作?這怎麼可能?
「內子於詩詞一道素來頗有天賦,她不可能做出這種事來!」
女先生撇嘴一笑:「那書是數年前著成,世子夫人那時不過十來歲女童,縱是生而知之,也不可能作出這般水平的詩來。」
這時有聲音響起來:「那書是叫《拾珍遺錄》吧,我一年前外出遊歷,偶然從一路人那裡匆匆翻閱過此書,今日見到那兩首詩,還以為自己記岔了呢。」
立刻又有一個聲音附和道:「不錯,我也曾讀到過今日兩首詩中的一首,剛剛一直在納悶是怎麼回事,原來如此----」
韓止面色慘白,強自鎮定沖南安王一禮:「王爺,請容我過去看看是怎麼回事。」
南安王神色淡淡:「世子請去吧。」
陶躍然起身:「世子,我陪你一起去吧。」
韓止心亂如麻,胡亂點了點頭。
待二人一離去,議論聲頓時響了起來。
本來把詩會當成湊熱鬧的小霸王容昕眼睛發亮,問南安王:「王叔,鬧出這麼大的事來,怎麼不見您奇怪?」
南安王唇畔笑意淺淺,目光淡然通透:「王叔曾讀過世子夫人流傳出去的詩作,本來詫異其年紀輕輕如何會寫出不同風格、感悟的佳作來,現在麼,正好不奇怪了。」
容昕聽得一頭霧水,起身道:「我也瞧瞧熱鬧去!」
第425章 啞口無言
韓止一言不發往前走,陶躍然追了上去,拉住他道:「止表弟,你冷靜些。」
韓止腳步一頓,神色茫然:「我很冷靜,我就是去看看怎麼回事兒,不能讓這些人隨便往內子身上潑髒水。」
「止表弟----」陶躍然欲言又止,狠了狠心道,「那些人說的是真的,其實我也偶然在薈城看到過那本書……」
「什麼書?」韓止打斷陶躍然的話,「耳聽為虛眼見為實,我這就去看看!「他甩開陶躍然的手大步往前走,陶躍然望著前面強撐的背影,暗暗嘆了口氣,心掛陶氏身體,忙跟了上去。
女客那邊已經有許多夫人帶著女兒匆匆告辭,只是離去前目光總會在呆立的衛國公世子夫人身上掃上一遍,竭力擺出來的平靜面龐下是難以掩飾的興奮,不難想像,詩會上曝出的這個醜聞將會以怎樣的速度傳遍京城大街小巷了。
程瑤默默站著,承受著宛若凌遲的各色目光,腦袋還是懵的。
怎麼會有那樣一本書?
什麼古籍,什麼遺珍,那些詩明明不是這裡存在過的,好端端怎麼會冒出這樣一本書來?
一定是有人害她!
程瑤眼珠轉了轉,視線最終落在角落裡默默看戲的程微身上,眼中陡然閃過一抹冷光,大步走了過去。
程微看著氣勢洶洶站在她面前的程瑤,挑了挑眉。
這個時候。程瑤不學著大舅母乾脆利落的昏倒暫避醜聞,居然還能來找她麻煩,到底是內心太強大,還是對她的恨意已經超過羞恥心了?
正琢磨著,程瑤已經開口:「程微,是你故意害我對不對?」
她開口一哭,就找回了狀態。挺直了脊背無聲落淚:「我知道。你因為止表哥的事一直怨我,可你怎麼找我麻煩都行,卻不能這樣害我啊。你讓我以後還怎麼見人----」
女客雖走了不少,還是有一些看熱鬧不嫌事大的留了下來,程瑤這一哭,眾人趕忙把耳朵豎了起來。默默圍觀。
正巧走到屏風處的韓止腳步一頓,匆匆走了過來。
「霄兒----」
程瑤哽咽聲一停。見是韓止,眼角的淚簌簌而落:「世子,我……我又給你惹麻煩了……」
韓止見她如此,下意識就找起理由來。
瑤表妹很小時就顯露出非凡的才氣來。或許真是她在閨中作過的詩,被微表妹瞧見偷偷編成了書也不一定……
「微表妹----」
當的一聲響,程微把茶盞往桌案上一拍。站了起來。
她個子高挑,一站起來就比程瑤高出半個頭來。頓時一副居高臨下的氣勢,看也不看韓止一眼,直盯著程瑤問:「你是誰?」
程瑤被問得一怔。
程微冷笑一聲:「懷仁伯府的庶出二姑娘,還是遠房表姑娘?你先擺正自己的身份,再來說說我是如何害得你!」
「我----」程瑤一滯,萬萬沒想到程微如此伶牙俐齒,一句話就點出了她的尷尬身份。
程微轉身走向池依蓮,沖她頷首微笑:「池姑娘,可否把書借我一觀?」
那本《拾珍遺錄》被眾女傳閱一圈,又回到了池依蓮手裡。
池依蓮把書遞過去,笑道:「可要仔細些,這書我愛惜得很,剛剛被衛國公夫人拿去砸人,心疼死我了。」
「池姑娘放心,我會好好愛惜的,絕不拿它砸人。」
程微把書接過,一眼就落在成書日期上,看著韓止夫婦冷笑出聲:「表哥表嫂,你們還是先看清楚成書日期再說話。承平十八年,那時候我才七歲,請大家說說,我是怎麼害人了?是七歲的我收集了表嫂的大作編成這本書,還是九歲的表嫂已經是這樣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詩中仙了?」
韓止被問得啞口無言,面色鐵青,程瑤垂死掙扎:「這成書日期,誰又能保證一定是那個時候----」
一聲輕笑響起,池依蓮站了起來。
她身材嬌小,瞧著很是怯弱,可神情卻是從容中透著玩味,擺弄著垂在胸前的發梢道:「這個呀,我可以說一下。我剛剛得到這本書時,如獲至寶,就請嶺西當地有名的先生鑑定過了,這紙張確實是多年前的無疑。」
她說著掃程微與程瑤一眼,笑盈盈道:「你們這些恩恩怨怨呀,我不知曉。不過嶺西離京城萬里之遙,這書可是我在嶺西得到的呢。」
這話無異於告訴眾人,別說是七歲的女童,就是如今的程微,能編成這麼一本書還弄到萬里之外去,簡直是匪夷所思。
「這不可能,這不可能……」程瑤似是受了很大打擊,不停搖頭。
韓止立在原地,表情麻木。
程微斜睨他一眼,淡淡道:「大表哥,大舅母剛剛昏過去了,我覺得先去看看她比較重要。」
韓止回神,胡亂點點頭,抬腳就走。
「世子----」程雅下意識抓住韓止衣袖。
韓止回頭,看著程瑤的眼神格外複雜,閉了閉眼才睜開,嘆道:「我先去看看母親。」
說完,一點點掰開程瑤捉住他衣袖的手指,頭也不回離去。
熱鬧已經看完,留下的人帶著對衛國公世子夫人的鄙夷和滿腹的意猶未盡陸續離去。
程微這才上前一步靠近程瑤,低聲道:「大表嫂,我從小崇拜你才華橫溢,現在才知道,你居然不懂得『別人的永遠是別人的』這種三歲稚子都明白的道理。」
她說完抬腳就走,小霸王容昕追上來:「程微,等等我。」
程微看向他。
「你去哪啊?」
程微態度冷淡:「去看一下我大舅母。」
容昕不以為意,笑道:「我跟你一起去。」
程微不置可否,轉身便走,才到屋門口就聽裡面杯盞落地的聲音傳來,緊跟著就是陶氏氣急敗壞的聲音:「你個孽子,還有臉見我,若不是你,那個下流胚子如何能進國公府的大門?」
「母親,您聽我說----」
「滾,你給我滾,我不想看見你----」
陶躍然勸道:「表弟,姑母情緒太激動,怕身子受不住,你暫且先出去吧,等她冷靜下來再說。」
韓止渾渾噩噩被陶躍然推出來,一眼就看到了程微。
第426章 後果
二人對視,有那麼一瞬間天安地靜,心緒都有些複雜。
韓止最終未發一言,衝程微點點頭,狼狽離去。
程微心裡嘆了口氣。
曝出程瑤抄襲前人詩詞,國公府瞬間成為各府茶餘飯後的談資,要說影響,定然是有的,特別是對止表哥將來子嗣的影響。
試想,誰願意娶一個母親品行如此惡劣的女兒呢?
不過----
程微無聲笑笑。
程瑤身有寒毒,是生不出孩子來的呀。
要問後悔麼?絲毫不。
難道程瑤躲在國公府的羽翼下,就該一輩子頂著才女光環來膈應人嗎?
她相信,比起一個外表光鮮內里齷齪不堪的孫媳婦,外祖母等人情願認清其真面目,別讓她教歪了子孫後輩。
程微挺直脊背,抬腳走進去。
陶氏躺在床榻上,臉色枯黃,像是剛剛生了一場大病,見到程微進來,勉強擠出一抹笑容:「世孫與微兒來啦。」
說完,便閉上了眼睛。
衛國公嘆口氣:「世孫、微兒,你大舅母乏了,你們先回去吧。」
程微屈膝行禮,與容昕一同退了出去。
「程微,你別鬱悶啊,這麼點事,動搖不了國公府的根基。放眼京城,哪個府上沒有點醜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