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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0 20:11:03 作者: 冬天的柳葉
    這日已近傍晚,昭純宮來人,求見太子妃。

    第305章 淑妃有請

    昭純宮是淑妃所居,平日裡鮮少與東宮有交集。

    論起來,太子妃是地位僅次於太后與皇后之人,可實際情況當然不會這樣。

    身為四妃之一的淑妃,且生育了大皇子,程雅不可能掃這位庶母的面子,只是聽了來人的請求,她亦為難地蹙眉,往窗外看了看:「這個時候麼?」

    東宮在皇城之北,去昭純宮可不近,皇宮裡最是驚險,程雅當然不放心幼妹天色將晚還要出去。

    來者是淑妃的心腹嬤嬤,客客氣氣道:「還望太子妃體諒,淑妃娘娘實在是不舒服,一聽聞三姑娘有此本領,老奴就厚顏替淑妃娘娘前來請人了。」

    程雅看了一下天色,猶豫著鬆了口:「那好吧,若蝶,你陪三姑娘過去,早去早回。」

    「是。」

    程雅叫來程微,低聲囑咐她:「去別的宮裡處處謹慎,替淑妃娘娘看完了病不要耽誤,立刻就回來。」

    怕嚇到幼妹,程雅又寬慰道:「不必太緊張,淑妃娘娘人很好,平日裡吃齋念佛,與人為善,你只要謹言慎行就是。去吧,大姐姐等你回來。」

    「嗯,大姐姐,您不必惦記我,我都明白的,這就去了,等回來再用晚膳,大姐姐可要給我準備好吃的。」

    「去吧,心心念念想著吃,還跟個孩子似的,明年你可就要及笄說婆家了。」程雅笑道。

    程微心輕輕抽痛,面上卻不動聲色,抿唇笑道:「大姐姐莫取笑我,我才不嫁人,就陪著母親過。」

    在小姑娘心裡。她心悅二哥,二哥心悅她。兩情相悅,即便不能相守,她卻沒法說服自己再嫁給別人。

    別人再好,也不是她的二哥。更何況,她和二哥已經同床共枕過了。

    想起那一夜,程微心中湧上絲絲的甜。那忽起的苦澀就散了。

    程雅自是認為程微在說笑。嗔她一眼:「別貧嘴了,快去吧,再耽誤天更晚了。」

    程微由若蝶陪著離開東宮。往昭純宮而去。

    一路宮牆綠柳,雕欄玉砌,自是不必贅言,行了約莫小半個時辰才到昭純宮。那嬤嬤進去通稟,有小宮女給程微奉上茶水。

    程微喝著茶。靜靜等待。

    若蝶立在程微身後,見她神情淡然,不急不躁,暗暗點頭。

    看來三姑娘不只心善。比起同年齡的姑娘,還很沉穩,不愧是太子妃的嫡親妹妹。

    程微卻不是沉穩。而是有底氣。

    術業有專攻,她對婦科相關的病症已經胸有成竹。淑妃娘娘既然是找她看病,自是沒有什麼可懼的。

    等了約莫一刻鐘,那位嬤嬤出來:「淑妃娘娘請三姑娘進去。」

    程微起身往裡走,那位嬤嬤把若蝶攔下:「若蝶就陪我喝杯茶吧,省得打擾了三姑娘給淑妃娘娘看診。」

    若蝶知道宮裡不少忌諱,只得老老實實坐在外頭等著。

    程微才進門就聞到淡淡的檀香味傳來,繞過屏風,看到一位中年女子端坐在床榻上,打扮得很素淨,面貌慈祥,手腕上纏著一串佛珠。

    在大梁,道教興盛,信佛的並不多,程微不由多看了一眼。

    「你就是太子妃的妹妹吧?」淑妃緩緩開口,語氣溫和。

    程微下拜:「臣女見過淑妃娘娘。」

    「不必多禮。明淨,給三姑娘看座。」

    一個二十歲左右的宮娥搬了錦杌放在淑妃床榻不遠處,過去邀程微:「三姑娘請坐。」

    程微並不怯場,大大方方走過去坐下:「多謝娘娘賜座。」

    淑妃垂眸,輕輕撫摸了一下已經被摩挲得光潤通透的佛珠,這才抬眸,仔細打量程微一眼,贊道:「三姑娘生得真好。」

    「娘娘謬讚。」

    「本宮聽聞,三姑娘是擅長婦科的符醫?」

    「是。」程微抬起頭,與淑妃平視。

    談及符術,她不願謙卑。

    不論病人身份地位如何,給病人信心,才是醫者該做的。

    淑妃怔了怔。

    在程微進來之後,她心中是有些動搖的。

    這位三姑娘,委實太年輕了。

    不過現在,她莫名有了些信心,斟酌片刻開口道:「本宮請三姑娘過來,是聽到宮內近日來的一些傳聞,想要試一試。實不相瞞,這病症煩擾了本宮多年,請來御醫們調理過,總不見好。」

    說到這裡,淑妃頓了頓,鄭重望著程微:「不論三姑娘能不能治,還望離開昭純宮後不要對他人多言。」

    程微一笑:「娘娘請放心,不對旁人談及病人的私事,是醫者的本分。」

    她掃淑妃一眼,輕聲道:「若是臣女沒有看錯,娘娘應是帶下之症。」

    淑妃撫摸佛珠的手一頓,詫異看向程微。

    到這時,她已經信了八分,這位三姑娘是確有本事之人。

    多年之前,她就帶下綿綿不斷,量多腥臭,折磨得苦不堪言,別說服侍皇上,就是日常生活都沒了心氣,唯有寄託於吃齋念佛,日子才好過些。

    程三姑娘還是第一個沒聽她自述,就一口道出病症的醫者!

    淑妃想到最初幾年請御醫來看,忍著恥辱道出病症的往事,不由唏噓。

    她張了張口,聲音乾澀:「那三姑娘覺得,本宮這毛病能否治好?」

    程微認真打量淑妃面部,數息後頷首:「娘娘放心,您這症狀,臣女可治。」

    「當真?」在宮中人眼裡平和淡然的淑妃娘娘語氣難掩激動。

    任誰被那樣難以啟齒的毛病折磨多年,一聽治療有望都不可能心靜如水。

    程微笑著寬慰淑妃:「臣女自是不敢妄言。不過娘娘這病症由來已久,不是一日就能根治的。」

    「不知要多少時日?」淑妃心中打鼓。

    這位三姑娘畢竟不是宮裡人,最多等到太子妃生產就要離宮了,要是替她治病耗費時日太久,就不那麼方便,說不得要去請示太后了。

    請示華貴妃也是可以的,只是,她並不想。

    淑妃正尋思著,就聽程微道:「至少要七日工夫。」

    淑妃心下一松:「那就請三姑娘放手施為吧。」

    這帶下症比較複雜,程微花費小半個時辰才把符水制好,遞給宮娥伺候淑妃喝下。

    她婉拒了淑妃留飯的邀請,起身告辭。

    正在這時,外邊忽然響起一道驚雷。

    第306章 雨至

    此時天已經黑下來,乍然起驚雷,讓人不由吃了一驚。

    淑妃便道:「許是要下雨了,三姑娘不妨留下來,我派人去和太子妃說一聲。」

    程微想著程雅先前的叮囑,婉拒道:「外邊雨還沒下起來,臣女還是回去吧,免得太子妃懷著身孕還為我費神。」

    淑妃見她態度堅決,不再強留,畢竟和這位三姑娘初次相見,留在她這裡過夜,一旦發生什麼事那可說不清楚。

    「即是這樣,那就早些回去,半路下起雨來可不妙。」

    淑妃吩咐內侍送程微,被程微推拒。

    「臣女有若蝶姐姐陪著,且外邊燈火通明,不必再勞煩公公相送了,免得公公再冒雨回來。」

    淑妃心道這位三姑娘倒是懂事,遂吩咐人取了傘遞給若蝶,關切幾句,端茶送客。

    等程微走了,那位心腹嬤嬤湊過來,問:「娘娘,程三姑娘真的會看病?」

    淑妃摸著佛珠笑了笑:「能不能替本宮治好不知道,會看倒是真的。沒等本宮說,她就一眼瞧出了本宮的病症。」

    心腹嬤嬤詫異:「程三姑娘小小年紀,真是看不出來。會不會是太子妃----」

    淑妃掃她一眼:「年輕一輩,誰知道本宮的難處?就算太子妃偶然得知,難道會和還未及笄的妹妹說這種事?程三姑娘說要連服七日我調製的符水才能見效,且等等看吧。明日早些請程三姑娘過來,免得晚上回去不安全。」

    「是。」心腹嬤嬤口上應著,心中卻有些奇怪。

    娘娘既然怕程三姑娘回去不安全,怎麼剛剛程三姑娘婉拒內侍相送。娘娘卻沒有堅持呢?

    這嬤嬤跟了淑妃多年,可是對這位人人都贊平和低調的娘娘,常覺看不透,卻只敢把這些念頭深深壓在心裡。

    程微出了昭純宮,仰頭望天。

    星子已經淡了,月亮更是躲進了雲層,深藍天幕越發厚重。

    「三姑娘。快些走吧。半路淋了雨,要著涼的。」

    「嗯。」程微加快了腳步。

    六月的天是娃娃的臉,說變就變。二人走出沒多久,就聽一聲驚雷乍響,再抬頭,雲層翻滾低垂。猶如沾了墨汁一般,令人望而生畏。

    「三姑娘。快走!」若蝶伸手拉著程微,抬腳就跑。

    程微近來身子雖不大好,畢竟有點武功底子在,跑起來比若蝶要快多了。只可惜再快也趕不上雨落的速度。

    在雷聲滾滾中,天際划過一道閃電,劈開了濃墨重彩的雲。亮線一般的雨嘩嘩落下。

    長廊屋檐的燈籠抵不住風雨雷電的襲擊,忽閃幾下。接二連三的滅了。

    偌大的皇宮裡,最尊貴的主子們早已隨著天子去避暑,留下來的上至嬪妃下至小宮女,無意中都懶散許多。

    這個時辰,這樣的天氣,哪怕燈籠熄滅,亦無人出來問詢。

    烏雲濃重如墨,大雨傾盆而下,燈火仿佛在一瞬間就陷入了沉睡。

    程微與若蝶手拉著手,連傘都顧不得撐,慌不擇路向著最近的宮殿跑去躲雨。

    雨太大了,雨水模糊了二人的眼,同時模糊了二人的感知。

    若蝶腳下一滑,狼狽摔倒,燈籠摔出去老遠,帶累程微一個趔趄差點跟著倒下。

    程微忙一個用力把若蝶拉起,不敢開口,拉著她蒙頭繼續往前跑。

    二人深一腳淺一腳不知跑了多久,總算跑進長廊下,扶著廊柱大口喘著氣。

    好一會兒,若蝶醒過神來,看向渾身濕透的程微,大驚失色:「三姑娘!」

    她衝過去,伸手掏出帕子來,卻發現帕子早已濕噠噠,上面還沾著泥水,手不由僵在半空。

    程微伸手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寬慰道:「沒事兒,反正已經濕透了,擦不擦都是一樣的。若蝶姐姐,你看看這是何處?」

    若蝶努力辨認了一下,遲疑著搖頭:「天太黑了,什麼都看不清。」

    她心裡打起鼓來。

    皇宮這麼大,可是廊外風雨交加,天地間好像就剩了她們二人,實在令人心中惶恐。萬一三姑娘有個好歹,她怎麼向太子妃交代?

    「若蝶姐姐,這裡好像比別處更黑一些。」程微竭力鎮定下來,觀察過後說道。

    若蝶聽程微這樣說,環視一圈,臉色漸漸白了:「好像是這樣!」

    這樣的情況,程微不清楚,若蝶卻是隱隱有所猜測。

    比別處蕭條寂靜,意味著此處往往是罕有人至之處。

    想到這裡,若蝶往廊柱上抹了一把,用手指捻了捻,能感到一層灰在濕漉漉的指尖漸漸成了泥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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