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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0 20:11:03 作者: 冬天的柳葉
    見山子猶豫,他溫聲道:「你直說就好。」

    說到這裡睇了男子一眼,意味深長地道:「你爹說,是舍妹剖開你娘肚子,把你妹妹取出來的!」

    「不是的!」少年下意識否認,見眾人目光灼灼望來,不自覺攬緊了懷中女嬰,「當時只有我和那位女神醫在場,我看到她餵我娘喝了一杯水,然後就在我娘肚子上畫奇怪的圈圈,我也看不懂,然後,她就讓我把我娘的褲子脫了下來----」

    說到這裡,少年頓了一下。

    那時,女神醫是讓他轉過身去的,他其實並沒有親眼看見妹妹是怎麼出來的。

    少年不自覺想到程澈剛才的話:你爹說,是舍妹剖開你娘肚子,把你妹妹取出來的!

    不行,他要是說沒看見,以爹的性子,定會賴上人家的,他不能恩將仇報!

    少年咬了咬牙,大聲道:「我親眼瞧著妹妹生出來的,女神醫沒有糟蹋我娘屍身!反倒是她看出我妹妹還活著,大發善心救了我妹妹的命!」

    這話一出,全場譁然。

    「爹,你就不要鬧了,隨我回去吧----」

    男子一個耳光打過來:「我打死你這個吃裡扒外的小兔崽子!」

    許是被逼急了,他猛然掀開遮掩婦人屍身的糙席,露出婦人腹部觸目驚心的傷口,質問道:「那你娘肚子上的傷口怎麼來的?啊?」

    這個舉動雖然突然,還是被許多人看個一清二楚,不少人嚇得驚叫一聲。移開眼去。

    程澈已是看清了婦人肚子上那道傷口。

    果然是刀傷,切口整齊利落。

    他目光一緊,快步走過去,俯下身輕輕用糙席把婦人屍身遮掩好。淡淡道:「兄台,你既然懂得死者為大的道理,又怎麼忍心讓自己妻子屍身曝於大庭廣眾之下?」

    說到這裡,他忽然抬高了聲音:「你這樣的行徑,對自己的妻子何嘗有半分尊重?到這時。我更確定,這傷口是你自己劃出,好來訛詐我們府上了!」

    「你胡說!」男子暴跳如雷。

    程澈忽然一把抓住他左手,高高舉了起來,揚聲道:「大家可看清楚他的手?」

    此時天色未黑,伯府大門口燈籠早已亮起來,眾人自然是看得清清楚楚。

    「他左手小指缺了一截。我聽聞,京城賭坊聚財莊有個規矩,賭客欠五十兩銀以上,三個月不能還清。以左手小指一截抵債。如果我猜得不錯,這位兄台定是嗜賭如命之人,不知猜的可對?」

    有那知根知底的鄰居,吃了程二公子提供的好茶好點心,聽他這麼一問,自然捧場,紛紛大聲道:「不錯,老楊十日裡九日在賭,還有一日是在躲賭債!」

    有那不知情的則恍然大悟,對程澈的話不由信了幾分。

    程微緊緊抓著男子手腕。不讓他動彈:「今日是他妻子臨盆,才難產而亡,而我們在山上偶遇山子等人埋葬其妻時,卻不見此人蹤影。我想。那個時候,此人還不知在哪個賭場流連忘返吧?」

    這一次,抬婦人上山的人紛紛開口:「不錯,今日山子他娘難產,還是山子求我婆娘去給請的穩婆,後來見人不行了。我們幫著到處找,也沒找到山子他爹!」

    聽幾人這麼一說,圍觀的人不由議論紛紛,特別是一些婦人,直接啐了一口:「我呸,原來是這麼狼心狗肺的一個東西!」

    局勢扭轉,程二公子依然面色平靜:「我聞你酒氣襲人,想來是離開賭場後輸得精光又去喝酒澆愁,等回家後發現妻子難產而死,上山去看,苦於無力還債,才起了訛詐的心思,借著酒膽劃開自己妻子的肚子!」

    「我沒有----」

    程澈直接甩開那人的手,冷冷道:「念在你妻子已亡,兒女尚幼的份上,我們伯府就不追究你訛詐之罪了!」

    程澈沖眾人抱拳:「各位,我們伯府符醫起家,舍妹天資出眾,潛心研究符醫一道,已有小成。醫者父母心,這才在山上偶遇山子等人時,不顧婦人已死,替她接生孩兒。」

    他伸手一指:「那孩子,就是山子懷中女嬰了。」

    說到這裡,不知是巧合還是如何,安靜了好一會兒的女嬰忽然啼哭起來,聲音嘹亮,可是聽在眾人耳里,又有些不是滋味。

    這孩子可憐啊,一出生就沒了娘,不,是沒出生就沒了娘,還攤上一個這樣的混帳爹!

    程二公子聲音清亮,卻帶了幾分哀傷:「我妹妹醫者仁心,可她到底是一位姑娘家,雖有符醫的身份,卻也禁不住被人這樣詆毀。今日程二在此,還請諸位替舍妹作證,不至於使醫人者心冷,救人者寒心!」

    「程二公子放心,今日的事我們都瞧個清楚,不會讓這昧良心的得逞的!」

    「那程二就多謝了。」程澈彎腰,深施一禮,輕瞥男子一眼,掉頭而去。

    「把長凳等物搬回去,關門。」

    大門已關,狼藉一地,夜色漸濃。

    男子不甘離去,還在大喊:「我沒有劃開我媳婦的肚子,明明是你們伯府----」

    話未說完,爛菜葉子臭雞蛋紛紛扔來,砸了男子一頭一臉。

    有一人喝了懷仁伯府的茶水,見喝水的茶蠱精緻漂亮,偷偷藏於袖中,此時激憤之下,苦於別無他物,一甩袖子把茶蠱扔了出去。

    就聽咣當一聲,茶蠱正好砸在那人腦門上。

    那人被砸的暈頭轉向,一個趔趄栽倒在地。

    眾人一見,呼啦一聲作鳥獸散。

    一番大戲在夜色掩蓋下總算收場,而懷仁伯府的三姑娘仁心救女嬰的神奇事跡則在春日的夜裡廣為流傳。

    第197章 惡念起

    程澈回到念松堂,把事情已經妥善解決的情況對孟老夫人說了,孟老夫人這才停止了對程微的訓斥,放她回去。

    一回到飛絮居,程微就吩咐歡顏:「快打一盆熱水來,我還要洗手!」

    歡顏一怔:「姑娘,先前不是沐浴過了嗎?」

    見程微一瞪眼,不敢再說,忙去耳房提熱水。

    「姑娘,水來了。」

    程微轉了頭。

    天青色青花纏枝蓮紋面盆,熱氣裊裊,撲到程微面上,模糊了她的表情。

    程微緩緩伸出手,沒入熱水裡。

    歡顏臉色微變:「姑娘,小心燙!」

    「我不嫌燙,歡顏,去拿香胰子來,要桂花味的。」

    這一次歡顏不敢多問,忙把桂花味的香胰子遞過來。

    程微拿起香胰子,一遍一遍的搓手,不過片刻,瑩白如玉的雙手就已通紅。

    歡顏小心翼翼退到外間,低聲問畫眉:「姑娘到底是怎麼啦?一回來就洗了兩次澡,現在還要拼命淨手?我瞧她手都燙紅了呢,不曉得該有多疼!」

    畫眉一聲輕嘆:「你就別多問啦,今兒姑娘心情不好,都由著姑娘吧。」

    歡顏困惑地點了點頭。

    程微雙手沒在水中,盯著發紅的手有些出神。

    當時為了救那腹中胎兒,所有的害怕噁心都拋到了一旁,現在才回過味兒來,越想越難受。

    程微拿了軟巾默默擦手,總覺得那股子屍身特有的味道是怎麼也洗不掉的,這個認知讓她有些抓狂,扔了軟巾倒在床榻上。踢掉鞋子,抱著軟枕翻來覆去,躺不安穩。

    這一夜,恐怕是不得安眠了。

    這時,歡顏的聲音從門口傳來:「姑娘,二公子來了。」

    程微詫異坐起來:「二哥?」

    「嗯,二公子還抱了一隻貓呢。」歡顏顯然有些興奮。

    程微起身。披上外衣往外走:「請二公子進來。」

    她穿戴妥當走到外間。程澈已經候在那裡。

    他穿的還是先前的衣裳,頭上的碧玉簪有些歪了,一縷青絲滑落下來。垂在鬢角,讓一貫矜持溫潤的程二公子多了幾分隨性不羈。

    走得近了,程微還能看到他面頰那一抹帶著濕氣的紅暈。

    她不由問道:「二哥,你出去了?」

    而程澈目光則落在程微通紅的手指上。眉略微蹙起,隨後又不露聲色的舒展開來。把懷中毛茸茸的東西遞過去:「微微,你看這是什麼?」

    程微這才注意到那個毛茸茸的小東西,竟是一隻虎斑條紋的貓。

    這貓顏色尋常,體型半大不小。就是比常見的貓胖了兩圈,貓臉略大,瞧著就滑稽討喜。

    程微見了。果然眼睛一亮,笑道:「這隻貓好肥!」

    那貓竟好似聽懂了般。抗議的叫了一聲,一條大尾巴不滿地掃來掃去。

    「微微,這種貓皮實好養,以後就給你作伴,好不好?」

    程微一怔,心底湧起一股暖流,喃喃道:「二哥?」

    難怪從念松堂出來後,二哥就匆匆離去,原來是替她買貓去了。

    程微不由自主抱緊了那虎紋貓,眼圈有些泛酸。

    「微微不喜歡?」程澈有些歉疚,「原本我想買那種白毛藍眼的,據說現在許多小姑娘都喜歡----」

    「不是的,我就喜歡這樣的肥貓。」程微忙道。

    這個時間,二哥能弄來這樣一隻土貓已是不易,又往哪裡去尋那樣名貴的貓呢。

    觸手可及是虎紋貓溫暖的毛,還有它時不時掃在她手背上的大尾巴。

    程微忽然覺得內心的恐懼就這麼消散了大半,雖然短時間內今日的陰影不會完全擺脫,但至少抱著這個毛茸茸的小東西時,漫漫長夜裡,足以給她支撐的力量和溫暖了。

    「二哥,謝謝你。」

    程澈溫和笑著:「傻丫頭,謝什麼。」

    他神情鄭重起來,認真道:「今日,二哥很為你驕傲。」

    程微有些不好意思,抿了唇道:「其實我也不後悔的,下次遇到,我還會這麼做。」

    說到這裡,程微臉色微變:「二哥,那婦人的肚子,果真被人剖開了?」

    程澈怕她害怕,遲疑了一下。

    程微催促:「二哥,你說呀。」

    程澈這才頷首:「不錯。」

    程微臉色更加難看,後退一步,脫口而出道:「是程瑤!」

    「微微,你說什麼?」

    「二哥,是程瑤乾的,一定是她乾的!」

    程澈難得搖頭:「微微,你不知道,那道傷口整齊利落,一看就是有經驗者所為,不管程瑤平日如何,這件事,恐怕不是她一個姑娘家能辦到的----」

    「她可以的!」程微幾乎是瞬間打斷了程澈的話,迎上兄長詫異的目光,一下子沒了力氣。

    她怎麼能說,那些都是她夢裡看到的呢!

    總是這樣,有時候明知道是程瑤所為,卻沒有證據!

    這一刻,程微覺得很憋屈,她甚至陡然生出一種念頭。

    有沒有一種符水,可以神不知鬼不覺的把那個禍害除掉呢?

    這個念頭一起,阿慧的聲音突兀地響起:「程微,你怎麼啦?是不是想學什麼新符?」

    而這時,一隻溫暖乾燥的大手覆上程微手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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