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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0 20:11:03 作者: 冬天的柳葉
歡顏呆住:「姑娘,婢子,婢子是不是做錯了什麼?」
她苦苦思索,恍然大悟:「姑娘,原來您是想告訴他啊!」
程微已經不想再說話!
這時程三叔匆匆走了進來,神情急切:「微兒,剛剛那位孝廉的手,他的手----」
程三叔語氣已經開始顫抖,竟無法再說下去了,目光灼灼盯著程微。
程微並不打算瞞著,微笑道:「是我治好的。」
「止血生肌符,止血生肌符……」他語氣越發篤定,「微兒,你給他用了止血生肌符,對不對?」
程微訝然:「三叔怎麼知道的?」
符法一道博大精深,如浩瀚星辰,每位符醫精通的符法並不相同,程三叔開口說出止血生肌符,程微無法不驚訝。
見程微沒有否定,程三叔神情更加激動,匆匆說一句:「微兒,你等等!」
說完人已經又衝出去,不多時又回來,小心翼翼捧著一樣物件。
那物件用暗黃錦布包著,程三叔一層層剝開,露出一套殘破古籍來。
「三叔,這是什麼?」
程微口中問著,向古籍看去,上面熟悉的圖案令她心頭一跳。
第116章 碰壁自盡
「這是咱們程家祖傳的符法集錄!」
程微忍不住伸手去摸,被程三叔攔住:「小心點,這套符法集錄已經保存了上百年,紙張脆弱,若是不小心,就可能毀了。」
「怎麼從沒聽家中長輩提起過,還有這樣一套符法集錄呢?」
程三叔小心把符法集錄放在桌案上,苦笑:「符醫一道,講究天賦和傳承。咱們程家雖是以符醫起家,可先祖當年雖留下這套集錄,卻沒有授徒。後輩中人,對集錄上那些符法,根本連看都看不懂,時日久了,這套集錄就一輩一輩交到繼承濟生堂的子孫手上,其他人哪裡會留意呢。」
「那三叔怎麼知道止血生肌符?」
程三叔再次苦笑:「哪裡是我懂得,是先祖當年的三子惋惜先祖驚才絕艷,不忍他那些輝煌就此湮沒,專門把先祖救人事跡記載下來,那裡面就詳細提到了一些符法名稱和功效。」
「那本書呢?」程微掃一眼符法集錄,好奇地問。
程三叔嘴角似笑非笑,落在程微眼裡,不無嘲諷:「那本書供在了祠堂里,供子孫閱覽。不過這麼些年下來,恐怕鮮少有人翻閱。」
「三叔,我能看看嗎?」程微指指集錄。
程三叔頷首:「看吧,輕一點就是。」
程微笑了笑,取出帕子拭了手,才拿起最上面的書冊翻看起來。
程三叔就一直出神看著程微,待她放下書冊,立刻追問:「微兒,看得懂麼?」
程微點頭:「大半是懂的。」
程三叔一把抓住程微手腕,罕見的失態:「當真?」
程微猶豫著要不要點頭。
在程三叔忐忑期冀目光下。程微搖頭:「不是大半。」
程三叔眼中的光漸漸暗了下去。
程微笑盈盈道:「三叔,其實我都能看懂。」
一通百通,她這些日子跟著阿慧學習符醫理論,還掌握了數個符籙,對這些符籙的筆畫走向,乃至蘊含意義都是一目了然的。
當然,能看懂並不代表能畫出來。能畫出來。並不代表符法生效,這些就不必細說了。
程微只是想,她想快速獲得旁人認可太艱難。而留給她的時間又不多,那麼,一味低調藏拙是不行的,她需要有長輩在關鍵時刻站在她身後。比如母親,比如三叔。
不然。大姐姐或者其他長輩有什麼事,她拿著符水,恐怕旁人還會攔著不讓喝。
程微不由慶幸年前的昏迷讓她與北冥真人有了交集,而符醫最講究天賦。她只要咬定了被北冥真人一杯符水點化,旁人就算質疑,也尋不出破綻來。
而那些質疑。她相信,終究會隨著她將來越來越多的出手救人。而淡化的。
程三叔神色怔然,喃喃道:「真會有人因一杯符水而做到通玄嗎?」
看了一眼面前的侄女,不過十四歲,卻氣定神閒,自信非常,感慨中帶了自己都察覺不到的黯然:「果然,符醫是最講究天賦的。」
他熱愛醫術,而符醫作為醫術另一個分支,還是家學淵源,又怎麼會不關注。
這套集錄他翻閱了不下百遍,永遠是雲裡霧裡,曾有一段時間他與玄清觀一位道長走得頗近,把一頁畫符拓下向他請教,卻發現那人說不出個所以然來,這才死了心。
玄清觀傳承千百年尚且如此,何況他們家就沒有過傳承的呢?
「微兒。」程三叔神情鄭重起來,「這套集錄,三叔就交給你了,你好好愛惜。」
「三叔,您把它給我?」
發現侄女有些緊張,想想她的年齡,程三叔微微一笑,拍了拍程微的肩膀:「微兒,程氏一族,如今只有你能看懂這書,不交給你,還能交給誰?三叔只望你能好好保管,潛心學習,將來爭取把咱們程家符法傳承下去,不至於讓祖宗的心血,就這麼永無天日的埋沒著。」
程微心想,那位先祖當年沒有把符法傳承下來,說不定是不在乎心血被埋沒的。他都不在乎,她其實更無發揚光大的興趣了。
可是在程三叔殷切目光下,程微還是點了頭:「我會努力的。三叔,以後還要您幫我。」
程三叔似是懂了程微的意思,笑道:「小丫頭,心思還挺深的。你放心,將來有人質疑,三叔會幫你的,咱們程家,本來就是符醫傳家。」
程微終於徹底鬆了一口氣。
有三叔這一句話,哪怕將來北冥真人問上門來,她都不怕了。
不過……北冥真人那般大人物,是不屑於和她一個小丫頭較真的吧?
程微放下包袱,心情不錯,制出止痛符,帶著歡顏回了伯府。
程澈翌日下場,天未亮就要離開家門,前去熟悉考場。
韓氏等人一起為他送行。
「大伯、大伯娘,父親、母親,三叔、三嬸,你們都回去吧,二月春寒,莫受涼。」
幾位長輩該叮囑的都已經叮囑過了,遂點點頭:「澈兒,你也莫要耽誤了,快些去吧。」
程澈笑著點頭,走到程微面前,抬手揉揉她的額發:「微微,怎麼不說話。」
程微覺得自己簡直比二哥還要緊張,可是不敢流露半分,遂綻放了一個笑容:「現在不用說,我相信二哥定會高中的。等二哥考完,就陪我下棋吧。」
程澈嘴角動了動,很想告訴妹妹,陪她下棋其實比考試還可怕,到底沒忍心,把她額頭揉亂,轉身走了。
程微回去睡了回籠覺,等起了床,請安後,慣例去了濟生堂。
不知是會試舉行的緣故還是如何,醫館並無多少病人上門。
程微心懸程澈考試,無心多呆,乾脆帶著歡顏去了百味齋,要一碗羊肉羹慢慢吃,心道等過了二哥考試,就請趙晴空來此小聚,止表哥的事還是要提醒一下,哪怕趙姐姐最終還是要嫁過去,心裡也好有個數,不像她當傻子這些年。
程微百無聊賴拿湯匙撥弄著羊肉羹,忽聽樓下一陣喧譁議論,零散傳來「春闈」、「舉子」等字眼。
程微心下一動,派了歡顏下去打聽,不多時歡顏回來,道:「姑娘,是有個舉子,被查出來鞋墊夾層里放了經書摘要,結果取消了入場資格。那舉子在考場門口碰壁自盡了,現在好些人都趕過去看熱鬧呢。」
第117章 再遇南安王
叮噹一聲,湯匙落入碗中,發出清脆響聲,羊肉羹濺出來,有幾滴落在程微手上。
她臉色鐵青站起來,連手背上的湯汁都顧不得拂去,舉步就往外走。
歡顏就是這一點好,見程微忽然往外走,並不多問,忙跟了上去。
「姑娘,你們還沒給錢呢----」百味齋夥計氣喘吁吁在後面追。
程微停下腳步,聲音冷得沒有一絲溫度,就如二月清晨的露珠,滾落在人手心,一片冰涼:「歡顏,給他!」
歡顏把碎銀子塞給夥計,上前扶著程微:「姑娘,咱們去哪裡?」
「去貢院!」
百味齋屬於上等酒館,價格不菲,招待的都是富貴人士,自然坐落在達官顯貴雲集之處,離考生們春闈所在貢院相距不遠。
程微腳步匆匆,隨著擁擠的人群湧向貢院所在,然後愣在那裡,心底寒意汩汩往外冒,綿綿不絕,很快把她整個人都凍僵了。
幾個衙差正把那碰壁自盡的舉子往木板上抬,許是因為人已經死透了,就格外的沉,抬到一半沒抓穩,屍首一下子摔回去了,這麼一顛,一口血就從那人口裡噴了出來,惹來圍觀人群一陣驚呼聲。
程微捂著嘴,手不停地抖。
隔著帽帷輕紗她看不大分明,抬手把輕紗掀起一角,死死咬著唇看那自盡舉子。
她終於把那舉子的模樣看得清清楚楚。
三十來歲的樣子,很瘦,頭髮已經散了,被鮮血黏成一縷一縷的胡亂貼在臉上,額頭一個血洞觸目驚心。血把整個臉都染透了,辨不出具體的樣貌,可程微捂著嘴,心中恐懼猶如凶獸,橫衝直撞,快把她的心房衝破了。
程微忽然轉身,往回跑。
懷仁伯府專供女眷日常出門時的輕便轎子還停在百味齋門口。
「嘶----」馬嘶鳴一聲。一輛朱輪華蓋馬車停下來。懸掛的兩盞小巧七彩琉璃燈急晃。
那一瞬間,歡顏拉住程微,因為用力過猛。程微頭戴的帽帷掉落在地,露出了本來模樣。
程微如今的樣子太過招人,她險些被突然拐彎的馬車撞上,本就引得不少人駐足。乍然顯露真容,立刻引來不少驚嘆聲。
帘子掀起。一位男子看過來,寧靜的眸子閃過思索,隨後微笑道:「小姑娘,又是你啊。」
程微接過歡顏撿起來的帽帷匆匆戴上。詫異看向男子。
這人認識她?
男子似乎明白程微的疑惑,笑道:「那次令母帶你回府,就是坐的本王的車子。」
程微眼睛驀地睜大。
這人竟是南安王!
她還在震驚中。南安王已經招手:「小姑娘,上來吧。」
程微很不喜歡周圍男子此時落在她身上的目光。雖然這時的她,還不懂這些目光代表著什麼,卻本能的抗拒。
而南安王的態度又太溫和,溫和中隱隱帶著不容拒絕的意味,那是久居上位的人自然而然形成的氣場。
換做平時,程微或許不會被這樣的氣場所惑,可是此時她心慌意亂,再顧不得許多,屈膝一禮:「多謝。」
歡顏扶著程微上了馬車,然後----
然後她在車夫的白眼中,跟著爬了上去。
南安王的馬車很寬敞,程微進去後跪坐在門口邊,猶豫了一下,抬手取下了帽帷。
南安王是親王,又是長輩,同處一車她還帶著帽子,就太失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