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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0 20:11:03 作者: 冬天的柳葉
    這一瞬間,程微又氣又怒,還有隱隱的惶恐。

    在幻象里,長大後的她似乎和二姐關係疏遠得很,甚至她和止表哥決裂,也和二姐有關。

    雖然受幻象所擾,現在一想起二姐她心下就有幾分不得勁,可她不停勸告自己,那看到的一切都是騙人的!

    怎麼在韓止眼裡,她和二姐之間居然真的出了問題?

    莫非,那些事情真有發生的可能?

    想到這裡,程微臉上血色褪盡,不寒而慄。

    偏偏程微表情的變化看在韓止眼裡成了色厲內荏的表現,他輕嘆一聲,難掩失望地道:「微表妹,那日,我親眼看見了。」

    「你看見什麼了?」程微心頭髮寒,語氣冷硬地追問。

    韓止語氣澀然:「看到你推倒了瑤表妹,不然,我又怎麼會在急切間不小心推了你----」

    「你說,我推倒了二姐?」程微憑著聲音直直望向韓止的方向,轟然之間就想了起來!

    當日,她只記得長大後的韓止毫不留情地對她說「程微,你實在令我太失望了」,卻忘了扶著程瑤的止表哥,對她說了同樣的話!

    原來如此。

    程微驟然明白了韓止為何要說那些莫名其妙的話,原來,他以為二姐是自己推倒的!而他現在的道歉,就僅僅是因為她受傷昏迷了而已。

    程微不由冷笑一聲。

    恐怕,在韓止真正的心意里,還覺得自己罪有應得吧?

    她越想越寒心,長久以來對小表哥的那些少女心思,經歷了幻象和現實的雙重打擊,終於像脆弱而美麗的冰凌花,太陽一出,就消失得無影無蹤了,連一滴水珠都沒剩下。

    「滾!」她隨手抄起一個軟枕,砸了過去。

    第29章 溫馨

    程微一個軟枕丟過去,擦著韓止面頰飛過,直奔門口。

    和舒站在門口抓住軟枕,狐疑地看著二人。

    程微並未發覺和舒來了,正氣得火冒三丈:「韓止,你給我走,多看你一眼,我都嫌煩!不,是聽到你的聲音,我就嫌煩!」

    許是情緒波動太過激烈,腦海中久違的聲音響了起來:「你在幹什麼!有人掐你脖子了?你知不知道,再這樣下去,你又要昏睡了?」

    最後一句話成功地讓程微冷靜下來,她微微喘息著,在心裡默問:「你什麼意思?」

    那聲音冷笑:「沒什麼意思,只是你精神本就在崩潰的邊緣,最怕急怒,還是老實點好。」

    見程微不回應,偏偏那聲音感知不到外界變化,只得冷嘲道:「我知道了,定是你的止表哥又招惹你了吧----」

    聽到這裡,程微直接斷了與那聲音的聯繫,只聽到它半截氣急敗壞的叫罵聲。

    這時,和舒的聲音響了起來:「大表哥,程微,你們是幹什麼呢?」

    這有些狼狽的情景被和舒撞見,韓止頗有些尷尬,伸手彈了彈身上看不見的灰塵道:「沒事,剛剛陪微表妹聊天呢。」

    「聊天?」程微半仰著頭冷笑,「大表哥,從今往後,我和你沒有什麼可聊的,你也莫要對人胡說!」

    「微表妹,你鬧夠了吧?」性子再怎麼溫和,到底是一等國公府的繼承人,哪能沒有半點公子脾氣,韓止終於忍不住沉下臉,壓低聲音道。

    程微卻不理他,揚聲道:「和舒,你來了?」

    「你要回伯府了,我怎麼能不來?」和舒走過來,把軟枕隨手丟在床榻上,挨著程微坐下,「程微,你眼睛蒙布巾做什麼,真不想見我呀?「程微表情微變,顯然不願回答這個問題,咬了咬唇道:「和舒,我問你,我說那日沒有推倒二姐,你信不信?」

    「哪日呀?」

    「無論哪一日。」

    事實上,對程微來說,重要的從來不是哪一日,而是誰願意相信她。問出這話時,她心裡不是不忐忑的,甚至在想,要是和舒也不信她,那她再不來外祖家了,至少這樣,那些對她好的人,還是記憶中的樣子。

    和舒看一眼韓止,才道:「你要說沒有,那就定然沒有了。」

    程微長長鬆了一口氣,覆蓋著眼睛的布巾有了些許濕意,聲音卻聽不出異樣:「大表哥,你聽到了吧?我再說一遍,那日,二姐不是我推倒的,不過,你相不相信,以後對我來說都不重要了。我還想和舒表弟說說話,請你先出去吧。」

    韓止站在那裡,有些難堪。

    從來,程微都是站在他這一邊的,曾有一次舒表弟笑她是跟屁蟲,她惱了好幾日,最後還是他勸著,二人才和好的。

    而現在,被排除在外的卻成了他。

    不過很快,這一星半點的酸味就被氣怒沖沒了,韓止看了程微一眼,淡淡道:「微表妹,既如此,那我就先回去了,等改日再去伯府看你。」

    和舒忽然站了起來:「大表哥,我送送你。」

    表兄弟二人並肩走出去,到了廊下,韓止止住腳步:「舒表弟,你進去陪陪微表妹吧,我看她情緒有些異常。」

    和舒撇了撇嘴:「大表哥,任誰被冤枉了,還是被親近的人冤枉,情緒都會異常的。」

    「舒表弟,你這樣毫無理智的偏袒,對微表妹有什麼好處?」

    和舒針鋒相對:「大表哥,你這樣不分青紅皂白的指責,對程微又有什麼好處?總不能你冤枉了她,還打著替她好的名義吧?這也就是程微,只是情緒異常,要是換了我,說不準就要發瘋揍人了。」

    韓止聽著和舒的歪理氣得太陽穴直跳:「舒表弟,當日,我是親眼看見的!」

    和舒連忙擺手:「大表哥,我還是那句話,比起用眼睛看人,我更相信用心!程微是什麼性子,她要是推了瑤表姐,至於不敢承認?說白了,瑤表姐不過一個庶女,換做別人家,嫡女就是一耳光甩上去,又能怎麼樣?」

    「舒表弟!」韓止聽他再三用這般態度提起程瑤,終於大怒,「我原以為你是通透的,誰知和大多數人一樣,口口聲聲半句不離出身!要真是這麼說,你又憑什麼說瑤表妹?」

    和舒眼睛猛然瞪大了,直直望著韓止,後退數步,冷笑道:「大表哥,你總算說了句心裡話。那我且瞧著,你和瑤表姐,究竟能不能修成正果!」

    「這就不勞舒表弟費心了!」韓止心底湧出的幾分悔意又被和舒提起程瑤時語氣中的惡意壓了下去,看他一眼,拂袖而去。

    和舒默默站了一會兒,平復了一下情緒,才抬腳走了進去。

    「怎麼送了這麼久?」

    和舒沒接話,默默走過去挨著程微坐下來。

    「和舒?」程微有些詫異,伸了手去摸。

    和舒抓住她的手,沒了剛剛和韓止爭執時的力氣,懨懨地道:「好好的,當什麼睜眼瞎!」

    程微敏銳地捕捉到和舒情緒的變化,問道:「你和大表哥吵架啦?」

    「沒,我和他有什麼好吵的,他是金尊玉貴的世子,我是連爹都不知道是誰的野小子。」

    「和舒。」程微喊了一聲,手終於找到他的頭,在頭頂拍了兩下,「你父親是誰有什麼打緊,你母親是我的姨母就夠了。你別說這樣喪氣的話,我聽了不高興。」

    和舒聽了心下微暖,凝視著遮掩住上半部面容的程微,心道,誰說程微是醜丫頭,她分明挺好看的,那些人才是睜眼瞎呢。

    「程微。」

    「嗯?」

    「有話說話,能別再摸我的頭了麼?」

    正一下一下撫著和舒頭頂的手一頓,隨後忽然加快了速度,把他頭髮揉成了一團。

    和舒還不滿十三歲,梳的是童髻,這樣一來,兩個小髻間毛茸茸的,看著頗為滑稽,惱得他皺了眉呵斥:「程微,你快住手!」

    程微悻悻放下手:「原來也是說話不算數的,先前分明說等我醒了,就給我當貓來著。」

    少年騰地站起來,耳根通紅,結結巴巴道:「你,你知道?」

    「不是那日你來看我時說的嗎?」

    看著程微理所當然地樣子,少年氣急敗壞:「你聽錯了,我,我先走了,外祖母叫我喝藥!」

    他一陣風般沖了出去,只剩下程微一臉莫名其妙,不過因為韓止到來而一團糟的心情卻輕快了些許,喊道:「歡顏,給我端一盞溫水喝吧。」

    第30章 傷上加傷

    和舒沖了出去,行至月亮門處,險些撞到一人身上去。

    「二表姐?」他急忙停下步子,因為跑得急臉頰還泛著紅暈,聲音卻平靜了許多,「你在這裡做什麼?」

    被和舒稱為二表姐的少女和他年齡仿佛,身材單薄,形容怯弱,聞言半低著頭沒吭聲。

    和舒恍然:「你是來看程微的吧?」

    少女總算點了點頭,聲音低不可聞:「嗯。」

    和舒無奈地翻了個白眼:「那你可進去啊,站這兒做什麼?」

    原來這個少女,就是國公府上的二姑娘韓秋露,她和程微同齡,生母乃是韓四老爺年輕時養在外頭的外室,據說是青樓出身,當初老夫人死活攔著沒讓進門,也因此,這位二姑娘一貫低調沉默,在國公府中好似隱形人,此時聽和舒這麼說,並不抬頭,低聲道:「也不知微表姐睡了沒?」

    「沒有,我這不是才從她那出來。」和舒強忍著不耐道。

    要說起來,這表姐弟二人身世有幾分同病相憐,理應更親近些,可實際上,和舒卻很不喜歡韓秋露這樣的性子。

    他總覺著,每當看到韓秋露這樣,就是在提醒自己,就該像她這樣低眉順眼的活著。

    於是和舒片刻不想多留:「二表姐,那我先走了,你別在這猶豫了,想進去看程微,就快進去吧。」

    他說完大步流星走了,留下韓秋露在門口遲疑了許久,最終還是轉了身,悄無聲息地走了。

    程微並不知道韓秋露來過,先前一日你探視的人讓她有些乏力,和舒走後不久就迷迷糊糊睡著了,等再次清醒,一睜眼忽覺眼前一片亮,嚇得忙捂住眼,喊道:「歡顏,我的布巾呢?怎麼給我取下來了?」

    韓氏硬邦邦的聲音傳來:「要什麼布巾?馬上要到伯府了,回去後可不比在國公府,由著你胡鬧。好端端的眼睛蒙著布巾,像什麼樣子?」

    眼睛沒了布巾的保護,對此時的程微來說,仿佛大姑娘上街買胭脂水粉,出門後才驚覺只穿著裡衣,她一顆心驚恐地仿佛要蹦出來,沒了眼覆布巾時的安心,一邊往後退一邊喊道:「布巾,我要布巾!」

    韓氏看著形容驚恐的程微又氣又怒:「程微,你再裝瘋賣傻,我可由不得你了!」

    生怕一睜眼就看到人間地獄的程微此刻哪還顧得上韓氏的威脅,鋪天蓋地的恐懼像是一隻無形大手捏著她的心臟,讓她喘不過氣來,只能依著本能去逃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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