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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0 20:08:38 作者: 三月曉柳
「請你圓潤地滾走,謝謝。」林時新把包放好,把被子展開。
李松嬉皮笑臉道:「睡會兒吧,下午兩點出發。」
林時新鑽到被窩裡,炕燒得挺熱,他朝著手機吹氣許願,再次按開機鍵——還是沒反應。
他仰面朝天,發了一會兒呆,轉了個身,看著矮趴趴的木框窗戶上貼著的紅色剪紙,他也會剪這種福字、春字,還會剪頂棚花和十二生肖,這都是賣對聯的衍生產品。
他有點遺憾,過年時竟然沒想著把齊斐然在康墅的家布置一下,他想像著剪窗花給齊斐然看,把紙抖摟開,圖案出現在面前,倆小男孩手牽手,齊斐然必然是震驚的。
想像下齊斐然可能流露出的二百五表情,林時新就笑個沒完。
午睡了片刻,一隊人馬浩浩蕩蕩出發,月牙湖的冰有30公分到一米那麼厚,拖拉機浩浩蕩蕩開到湖面上去,細碎的冰花漸漸出現,天空寥遠壯闊,白樺樹秀美挺拔,在陽光下的雪地上留下一道道影子,美得像仙境。
冬捕開始了,祭湖,醒網,當地盛裝的姑娘們跳了一支舞,把酒分給所有來冬捕的人,烈酒入喉,辛辣可口,眾人跪於冰湖前方,感謝大自然的饋贈。
林時新這一行人不是本地人,來到這裡之後,倆眼一抹黑,最困難的是找不到靠譜的本地人,不知道從哪下網。
隊裡的其他人或是坐在車裡、或是蹲在地上抽菸,等去聯繫村長的人回來遞消息。
等了半天沒結果,林時新穿著軍大衣和臃腫的大棉褲,腳穿著黑色的大頭皮鞋,腦袋上歪歪斜斜扣著個雷鋒帽,蒙著黑色棉口罩,倆手互相攏著袖子,跳下了拖拉機。
遠處三五成群的人都在冰上徘徊,個別的淺灘處,有人在下地籠撈魚。
林時新看到一個老爺子,腿有點瘸,走路一拐一拐的,一隻眼睛像是受了傷睜不大,另一隻眼睛明亮有神,他面孔剛毅,膚色黑里透紅,飽經風霜的樣子,一雙手非常粗糙,布滿凍瘡,顏色發黑猶如燒炭。
林時新湊到他的邊上使勁看。
「怎麼還來了這麼個小孩兒,掉湖裡面都找不著。」這老爺子拖著個地籠,眼瞅著他,「你爸呢?」
「我爸沒來,我自己來的,怎麼瞧不起我啊?」林時新歪著頭看著對方,陽光刺眼,他眯縫著眼睛,「我可是軍師」。
「啥師?俺們這塊兒啥魚都沒有,用不著你這種師,一邊兒呆著去。」老爺子開始攆人。
林時新從左邊走到右邊,再從右邊走到左邊,倆眼止不住地打量這老大爺,等他看清地籠里的東西時,突然喊道:「就是你了!來人啊!!!快把他按住!別讓他跑了!」
李松聞聲跳下車往這邊跑,幾個大叔也跟著跑過來,扭住這老大爺。
「哎哎手下留情,」林時新對跑來的人說,「這可是個魚把頭。」
老爺子轉身就要走,被林時新扯住了,「我不是魚把頭,識不了冰了,別找我。」老爺子說。
「為什麼啊,你肯定道行很深,別蒙我。」林時新說道。
老爺子打量了下圍著他的幾個人,「外地來的吧?找村長去吧。」
「爺爺,我交不起學費了,學校要把我開除了。」林時新哭腔道。
老爺子:「……」
老爺子:「找你爸去。」
林時新:「我沒有爸爸。」
老爺子被帶到車上,喝了一杯熱茶:「都知道能賺錢,來的人越來越多,生意不好做了,擋了別人的錢路。可是會被打的。」
林時新剝開一個橘子遞給老人:「我們要的不多,2000斤就夠了,而且不用您去現場,告訴我識冰的方法就行了。」
老頭笑了一聲:「我不是十拿九穩的魚把頭。」
林時新的手蓋到他的膝蓋上:「願賭服輸。」
夜色深沉,冰面上的雪微微浮動,林時新蹲在上面看冰的表層,趴在地上聽聲音,辨別魚群的位置。
他像一隻冰上行走的貓,炯炯有神地盯著冰面,仿佛要透視進去,看看魚群都在哪裡躲著。
他在方圓幾里的冰面上來回走了一個多小時,然後跑回拖拉機里,告訴大伙兒:「鑹冰吧!」
漁工們在林時新畫下的位置丈量好冰眼距離,兩個人一組,開始鑿冰眼。
1500米的漁網順著杆,依次入水,下網過程有五六個小時,把附近水域合圍起來,車拉絞盤起網後,幾千條大魚在冰面上起舞,他們迎來了第一次豐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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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斐然坐在長途汽車裡昏昏欲睡,司機幾次試圖跟他聊會兒天,他都掀了掀眼皮用一個「嗯」字結尾,是個冷酷的聊天終結者。
三天過去了,林時新和李松的電話始終打不通。齊斐然從李松鄉下的鄰居們口中打聽到了他們去冬捕的具體村莊名字,然後坐飛機飛了過去,落地後發現此地是省會城市,離他的目的地還老遠了。只好火車、拖拉機、汽車,輪換著前往目的地。
在車站那裡他一陣頭暈,想起來好久沒吃飯,在車站一個小窗口那裡買吃的,對方給了他一個像鍋蓋一樣大小的饃,他抱著這個饃在各種交通工具里混了三天,餓了就啃兩口,就著礦泉水。
下車時他被凍得小弟弟都他媽沒知覺了,才恍然發現自己穿得太少,襯衫外面呢大衣,一貫風騷的打扮,在這裡可能活不過兩天。他找到了個服裝批發市場,買了林時新之前賣魚的同款服裝,軍大衣、大棉帽,把自己包嚴實了之後,他租了個馬拉的雪橇,上了車坐好,師傅問他去哪,他迷茫道,他要去冬捕,哪塊兒的魚多就去哪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