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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0 20:06:11 作者: 岑柚
    越聞星的步伐下意識變輕,越走越近,耳邊的交談聲也逐漸清晰起來。

    月色朦朧,後院只開了一盞小燈,賀沉言和越濤在對面的木椅上坐著,影子在草坪上隨著動作輕輕晃動。

    「......哈哈。」

    突然,傳來一陣笑聲。

    越聞星分辨出是越濤的聲音,屏息聽了一句:「...她媽媽啊總是這樣,做什麼事都雷厲風行,你別太放在心上,回頭我去跟她說說。」

    賀沉言的聲音一貫低沉好聽,隨風落在她耳邊:「也是我不對,只想著幫了了的忙,沒有站在媽的角度上考慮。」

    越濤笑著搖搖頭:「這事不怪你。」

    「說起來,了了今年都24了,時間過得真快啊,我看著她結婚嫁了人我就知足了,至於孩子的事,你們小兩口自己決定,用不著聽別人的。」

    「謝謝爸。」

    「不過,你別也太聽那丫頭的話,她玩心大,估計根本沒把這事放在心上,你要多提點些。」越濤樂呵呵地呷了一口茶。

    越聞星站在窗戶邊,停了一會,聽到這幾句,並未上前打擾。

    直到身側有人叫她,抬眼一看,阿姨拿著她的手機走過來,她連忙抬手在嘴邊比了個「1」字,將手機也調成靜音,小聲道:「謝謝。」

    屏幕上顯示的是一個陌生號碼。

    越聞星想了兩秒,正欲走到另一側接通時,院內復又傳來動靜。

    不知道之前說了什麼,越濤深深嘆了口氣。

    沉緩地聲音帶了一絲傷感:「...了了小時候啊,是個不太聽話的孩子,經常調皮搗蛋,不少鄰居都來領著孩子來家裡告過狀,說她不是打破了玻璃就是把人家小孩弄哭,很讓人頭疼。」

    「但是後來我發現,她只有在做一件事的時候會很快安靜下來,有時候甚至連房門都不出,闖的禍也少了。這件事就是畫畫。」

    越濤垂下眼,擺弄著桌上的茶具,為自己再斟滿一杯,「...我原本以為這會是她一生的事業,事實也的確如此,直到六年前的那場變故,讓她的手變成...」

    說完,他嘆了口氣,成功的中年男人身上帶著罕見的懊悔:「因為那件事,也讓我十分後悔。其實當時我應該去接她的,可是公司臨時有事,我讓她自己坐車回來。如果我當時去了,她也許就不會遇到車禍...」

    說到這裡,越濤哽咽了。

    對女兒多年的悔恨如一塊重石般壓在心頭,直到這一刻,他才敢於對人傾吐一二。

    「了了不會怪您的。」

    賀沉言出言安撫,月色如水,落在對面中年男人銀白的髮絲上,他由衷體會到越濤所說的那種無奈和挫敗。

    抬頭仰望,星辰正隱隱約約在夜幕中閃著光,像無數位旁觀者,安靜聆聽著這一切。

    -

    越聞星在窗邊站了好一會,末了,她攥著手機,將溢出眼眶的淚水悄悄抹掉,掉頭走回客廳。

    室內燈火通明,加班一個月的越湛終於出現,正坐在餐桌旁吃麵。

    她下意識地往那邊走過去,拉開椅子坐下來。

    保姆阿姨的面下多了一點,見她過來,順其自然地問:「麵條鍋里還有,我看你晚上也沒吃多少,我去給你盛一碗吧。」

    阿姨走進廚房,越聞星坐在原地發呆,她想找人說說話:「越湛。」

    越湛邊吃麵邊看著手機,忙不過來,抽空「嗯」了一聲。

    「面好吃嗎?」

    「......還行。」

    越湛將嘴邊的面吸溜完,若有似無地看她一眼。

    越聞星盯著那碗面里的雞腿,繼續開口:「你說殺雞的時候,雞會疼嗎?」

    「......」越湛放下筷子,索性不吃了,「你想說什麼?」

    「你工作最近怎樣,沒給領導添麻煩吧?」她稍稍湊過去,眼睛睜得老大。

    越湛一把將她的頭推開:「越聞星,你正常一點。」

    「我關心我的親弟弟,哪裡不正常?」

    「那你問雞疼不疼是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就問一下,你不知道嗎?」

    「我怎麼會知道,你想知道自己去問。」

    「問誰?」

    「問雞。」

    「我不問雞,我偏要問你。」

    「......」

    越湛忍無可忍,阿姨端著面出來時,兩姐弟差點當著她的面打起來,還是越濤和賀沉言聽見動靜,進來阻止了這場「鬧劇」。

    越湛被越濤帶去一邊教育,越聞星被賀沉言帶回房間。

    「怎麼突然就吵起來了。」他蹲下來,目光溫柔地看著坐在窗邊的人。

    見她不說話,賀沉言起身想去給她倒杯水,剛站起來,腰間就被人環住。

    越聞星的臉瞥到一邊,聲音綿軟而沙啞:「我剛才聽見你跟爸說話了。」

    賀沉言視線一頓,掌心輕柔地順著她的髮絲,明白過來,「所以你沖越湛發脾氣是因為這個?」

    她點點頭:「我只是想找人吵架。」

    因為害怕看見父親的眼淚,不敢當面和越濤說,只是用這樣的方式發泄心裡的情緒。

    「那現在呢,心裡舒服了嗎?」

    越聞星半晌都沒有說話,直到賀沉言稍稍彎腰,看見她通紅的眼光,倔強而執拗的盯著某一處。

    「我從來沒有怪過他。」

    賀沉言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情緒會因為某個人的某句話而起伏,好像只要她一開口,心就柔軟的一塌糊塗,「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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