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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0 20:06:11 作者: 岑柚
    越聞星回頭,他眼底的傷痛似乎已經不見,恢復成原來的模樣,聲線低冷沉緩,看不出端倪:「賀太太,照片的事,你是不是應該解釋一下。」

    心臟仿佛狠狠被人揉了一把。

    賀沉言的聲音很輕,輕到她的眼前仿佛有層薄霧蒙著,難以散開。

    人的共情能力總是奇妙又無從考究,越聞星知道他並不是真的想聽她解釋,只是隨便找個話題將十幾分鐘前發生的事情,輕描淡寫地一筆帶過。

    她舔舔唇,將手掌的力道緩緩收緊,想了想道:「今天天氣不錯,晚上應該會有星星,到時候,我解釋給你聽。」

    晚間,暮色降臨。

    如越聞星所料,今夜萬里無雲,星子從夜色中探出頭來,在它原來的軌跡上閃閃發光,由點連片,落入人們眼中。

    恍似銀河。

    賀怡說,車禍發生後的那段時間,賀沉言經常這樣抬頭看著天空,大概也是在尋找某種慰藉吧。

    身後有動靜傳來,賀沉言剛洗完澡,換了一身家居服,頭髮擦至半干,透著股慵懶的冷感。她看見他輕輕擰了下眉,繼而轉身拿了沙發上的一條毛毯,走過來。

    初秋的夜裡,帶著絲絲涼意。

    「我小時候聽過一個故事。」

    越聞星裹緊毛毯,一邊用毛巾替他擦乾頭髮,一邊輕聲說:「人去世以後,會化成天上的星星,看著還在世的親人,當你孤單的時候,只要抬頭,就會——」

    賀沉言突然握住她的手腕。

    他回過頭,鷹眼隱藏在碎發底下,閃著炙熱的光。

    越聞星站在高一級的台階上,與他平視,眼裡盈滿不解。

    她是不是說錯話了?

    「你怎麼了?」她蠕動嘴唇,弱弱吐出一句。

    賀沉言的目光在她臉上遊走半晌,末了,垂下眼瞼,「沒事。」

    語氣里透著些許失望。

    還未等越聞星問出個所以然,他就已經抬腳走進室內。

    難道還因為那些照片在生氣嗎?

    她回到房間,忍不住譴責自己。

    好好的說什麼去世的人,你應該先解釋那些照片的由來才對吧。

    越聞星將自己裹進被子裡,不知道什麼時候睡了過去。

    醒來時,天還未亮,賀沉言也不在身邊。

    她披上外套,拉開門。

    恰好看見腳邊遺漏的一縷光線,從對面的書房裡傳來。

    沒去打擾他,越聞星逕自走下樓梯,想去廚房倒杯水,順便溫一杯牛奶送去書房。

    「叮——」

    微波爐計時完畢。

    她走過去將溫熱的牛奶拿出來,剛用力,劇烈而尖銳的疼痛感猛地刺入左手手腕。

    杯子從手中滑落,奶白色的液體瞬間灑了一地。

    第37章 37顆星

    劇烈的疼痛, 伴隨著難以言喻的恐慌感一同襲來。

    越聞星僵著手,去撿地上破碎的玻璃片。

    她深深吸一口氣,在心裡告訴自己沒關係的...這種情況只是偶爾發生, 真的沒關係。

    然而, 當她的左手去碰那些碎片時, 每動一下,巨大的撕裂感幾乎讓她崩潰。

    「啪嗒。」

    廚房頂燈被人打開。

    賀沉言沉著面色,快步走過來,下意識去看她的手腕,「傷到哪了?」

    「嘶——」

    越聞星躲開手,眼淚就快浮出眼眶。

    好疼。

    下午還發紅的地方,微微腫起。

    她坐在地上,怔愣地看著, 耳邊是賀沉言的聲音,他就站在幾步開外, 給某個人打電話:「...好,我知道了。」

    幾分鐘後, 他走過來,一把抱起她上樓。

    「我們換衣服去醫院。」

    -

    市三醫院的急診室燈火通明。

    看病的流程熟悉又陌生。

    越聞星全程悶著,任憑賀沉言將她抱上車, 護士和醫生的詢問她知無不言, 就連初步診斷聽起來都似曾相識。

    拍完片子, 越聞星被帶到一間單人病房休息。

    手腕處已經由護士做了緊急處理,動起來似乎沒那麼疼了。

    「睡一會, 結果出來了我叫你。」

    賀沉言為她攏好被子,坐在床邊的椅子上,冰冷的月色覆上他深邃的五官, 帶著一種蠱惑感。

    越聞星另一隻手緊緊拉著他,就好像抓著海里的一根浮木。

    她緩緩閉上眼,思緒逐漸渙散。

    月影沉沉,星子黯淡。

    半夢半醒間,她好像回到了六年前的那個晚上。

    那天,下著雨,地上隨處可見的水窪將人的褲管濕潤,空氣里瀰漫著一股爆米花的甜香。

    越聞星被人從120的車上移下來的時候,思緒還很清明。

    她看見陳歡那雙通紅的眼睛,越濤神情里的懊悔,以及平常喜歡和她鬥嘴的越湛,低垂著腦袋,一言不發。

    她看見進手術室之前,自己還彎著眼笑了一下。

    那是一個混亂到極點的晚上,陳歡坐在手術室外一聲一聲地哭,越濤佝僂著身子,一夜仿佛老了十歲。

    之後的畫面她看不清了,越聞星覺得身體僵硬又疲乏,醒過神來的時候,自己已經躺在了病床上。

    側面的鏡子裡倒映出,她白得像紙一樣的臉。

    好像有人走進來,聲音模模糊糊,她使勁想睜開眼,卻只能看見一個差不多的影子,耳邊斷斷續續的,傳來陳歡的懇求和詢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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