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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0 20:05:10 作者: 四月與你
上一秒還安靜的包廂這時重新宴賓和樂起來,一聲一聲的喻總撞擊她的耳膜。言夏卻僵硬地起身,她看向擔憂地望著她的高秉庭,無聲地說,想去洗手間。
洗手間的燈光, 比包廂的明亮許多,在圓形的鏡子面前, 言夏能看到自己的臉,在其中纖毫畢現。蒼白, 憤怒,眼瞳里的虹膜是潰敗的黑。
言夏洗著自己的手,一遍又一遍, 搓得整隻手都通紅, 血絲都隱隱地浮在皮膚表面上, 還沒有停下。
在這頓極其糟糕的晚餐中,她唯一值得感謝的是那位耿總監所訂的包廂價錢高昂, 連帶這一層的洗手間造訪的人寥寥。沒有人見到言夏此刻頹喪潰敗的模樣。
她想掬一捧冷水潑醒自己,只是看到鏡中尚還算妝容精緻的自己,言夏將手放下了。
洗手間外的燈盞也是一盞盞小燈籠的模樣, 鑲嵌在牆上,光暈在其中,一圈一圈漣漪開。喻薄倚在過道上,在抽一支煙。光暈映照在他臉上,明滅幽暗。
青灰色的煙霧從他指間唇上瀰漫開來,煙籠一般。
這間餐廳的煙霧報警器應該失效了,否則這時候,她為什麼沒聽見尖銳的警報。
言夏目不斜視,從喻薄面前走過,煙氣消散在空中,但味道卻沒有消散,濃烈地躥進她的鼻間。她忍不住咳嗽了一聲。
而後,喻薄清淡的聲音自身後傳來。
「你今天,怎麼在這裡?」
明明是一句再普通不過的問句,喻薄的語氣也沒有帶除了疑問之外更多的情感色彩。而言夏此前一直積累瀕臨爆發的情緒在這一刻,倏忽間就被點燃了。
可能有很大的一部分原因,是因為她面前站的人是喻薄,她才能放任自己的情緒點燃爆發。
她轉過身,說:「你覺得我是來做什麼?」言夏挑起唇角:「陪酒的,賣笑的,你是這麼認為的嗎?」
譏笑諷刺的意味,被她全部都加諸在這兩句話中。
濃烈的情緒控制著言夏,讓她一步步逼近喻薄,讓她的眉眼連同嘴唇,都劃出冷峻的弧度。
「喻薄你現在是不是很開心,看到我做這些事情,是不是很開心?」
「你現在高高在上,成百上千萬的項目,在你眼裡不值一提。而我現在卻要為了這成百上千萬的項目,忍受著那些人的調笑。」言夏指著走廊中,那些描金畫銀一般的包廂門,臉上那譏笑的弧度哀哀,「你一定一定,是這樣想的。」
喻薄將手裡的煙掐滅了,那些青色的煙霧在空中飄搖地停留幾秒,很快就全部消散。他沒有說任何一句反駁的話,任由言夏發泄情緒,眼神安靜得如同山頂常年不化的冰雪。
言夏以前最喜歡他這個模樣,矜貴高冷,從不為任何事物打動。可現在她卻痛恨他這麼淡漠的表情,游離在萬事萬物之外。明明沒有喝酒,她感覺自己像是醉了瘋了,言夏走過去,狠狠地咬在喻薄唇上。
那雙淡漠的眼睛,終於起了漣漪,在深沉墨色的瞳孔中,慢慢盪開。
她下足了十分力道,唇齒都能品嘗到血腥味,鐵鏽一般。
肯定很疼很疼。
喻薄只是伸手,摸了摸她的臉,動作溫柔。
言夏眨了眨眼,那些濕潤的液體從眼角隨著她的動作滑下來,她鬆了力道,而喻薄抱住她,將兩人的唇齒相貼變化成唇齒相交,這是比之前更濕潤,親密,繾綣的交纏。
她幾乎沉溺在這個親吻中,自暴自棄地伸手,同樣抱住了喻薄。
只是她還在喃喃:「你一定,很想見到我這個樣子。」話語含糊在唇舌間,曖昧模糊。
喻薄輕撫著她的發,言夏的頭髮較之高中時短了許多,發尾捲起,並不是順滑的手感,喻薄卻一遍遍撫摸。他的嘴唇被言夏咬出血,將那淡色的唇塗抹上鮮紅的痕跡,艷色生香一般。
可喻薄全然不顧,好像沒有疼痛的感知一樣。他低著頭,一下一下吻著言夏。
「你說的沒錯。」清冷的聲音經過煙氣,經過鮮血與親吻,靡靡般低下來。
喻薄的懷裡,他的唇邊手上,是他上癮的毒藥。
後來那間包廂,言夏回去過。只是主位上沒有那個令人作嘔的耿總監,女同事悄聲告訴言夏,耿總監在那位喻總出去後,也急匆匆地出去了,到現在也不見蹤影。
她不關心耿總監,甚至惡毒地想他不再出現才好。
言夏同高秉庭說,身體不適,只能早些走了。高秉庭沒有留她。
從餐廳中出來後,那些被磚瓦牆壁所隔絕的雨聲再一次淅淅瀝瀝的,回到言夏的耳中。那輛言夏第一次在暴雨中出現的,白色車身的保時捷緩緩開到她面前。車窗平滑地下降,露出喻薄半張雨夜中冷白的側臉,像一塊永遠捂不熱的冷玉。
只是這塊冷玉看到她時,沒有泠泠的感覺。
他對言夏說話時,語音沒有任何鋒利的稜角,全都磨平成溫軟的一面。隔著淅瀝的雨幕,他叫言夏:「喃喃。」
時隔多年,言夏又陷入他這一聲喃喃。
司機為她打開車門,寥寥幾次見面,喻薄的司機都是同一人。她坐下,車裡有淡淡的香水味,有柑橘橙花的味道,很清淡。
是久違的熟悉味道,可言夏肯定,這不是她慣常噴的香水味道。
這味道讓她放鬆下來,她不用將身體繃成一道弓弦,時時刻刻覺得自己會玉石俱焚。言夏也沒有問喻薄同那位耿總監是什麼關係,為什麼今天他也會出現在這裡。她看著窗外雨霧蒙蒙的景色,只是問喻薄,他要去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