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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0 20:05:10 作者: 四月與你
    喻薄擺放碗筷的手指停頓了一瞬,這一瞬的時間太短,只有他自己知曉。喻薄抬起眼,客廳的燈光也不是暖色系,它與整個房間的設計風格和擺設極為相似,是清冷的白光,它鋪陳在喻薄身上,與他的氣質意外的相符。只是,不與他今天所穿的衣服相符。

    他說:「你可以帶牛奶上來。」

    這是一個可行的提議。

    他們住得太近了,上下樓的關係,回到言夏的家中,甚至都不需要花費一分鐘。言夏才踏入家中,還沒有開燈,牛奶就已經過來,黑暗中,貓科動物的眼睛很亮。

    牛奶的情緒還好,看來,它並沒有餓肚子。

    她帶著牛奶回到了喻薄家中,牛奶一直安靜地窩在她的懷中,它真的是一隻太乖巧的貓,即使到了陌生的壞境也不恐慌。

    這一次進來的時候,言夏注意到了之前她沒有注意到的一幅畫,掛在客廳的角落,並不起眼。但這幅畫對於言夏是熟悉的,這是她第三次見到這幅畫,是湯德的那副不知名的樹。

    她知道是喻薄買走了它,買走它的那一天,言夏還蹭了喻薄的車。

    客廳的牆壁空空蕩蕩的,就只有這一處,掛了這一幅畫,沒看到還好,看到了,就覺得意外的不協調。言夏的職業病犯了,她轉頭對喻薄說:「你不覺得,這一幅畫掛在這裡很不協調嗎?」

    喻薄走過來,站在她身邊,他們之間隔著恰好的社交距離,不過分貼近,不過分遠離。

    「我的審美不好。」他說,「如果是你,你會選擇怎麼擺放?」

    言夏的職業病沒有在這麼短的時間犯完,她依著自己的設計,和喻薄說了這幅畫如何融入整間房屋的幾種方式。他站在身旁,很認真地聽她講,眼神始終落在她身上,偶爾跟著她的描述,看向房屋。

    如果可以,言夏希望自己遇到的客戶,都能像喻薄一樣。

    最後,言夏說:「其實湯德的這一幅畫,並不值得你為它付出的價錢。」

    她看著喻薄:「你付出的價錢,可以買比它出名很多的畫作。」

    言夏也有好奇心,想知道喻薄為何天價買下這幅畫。

    喻薄輕輕笑起來,他的理由很簡單,簡單到直白:「它很漂亮,我很喜歡,這就夠了。」

    人們為了心愛之物,通常會不計代價的,這是個很通俗的道理。

    只是「不太像你的風格。」言夏說。

    因為她印象中的喻薄,不是這樣性格的人,只除了一次。

    只除了高中時,為她買了一瓶華而不實的香水那一次。

    言夏將這個念頭略過去,他們談論的畫與裝修的話題,也至此告下段落。

    早餐時候是安靜無聲的,言夏嘗過這家出名酒店的飯菜,即使外送過來,它的味道也沒有消減幾分,她卻有點隱隱的食之無味。牛奶和她一樣,今天好像沒有胃口,在言夏還沒放下湯匙的時候,跳到了她腿上。

    喻薄也注意到了動靜,他看了一眼毛色雪白的牛奶,對她說:「它很黏你。」

    平淡的一句話,就是對牛奶性格的評價。

    言夏看著牛奶的時候,唇邊總是不自覺地露出幾分笑:「可能它之前是流浪貓,害怕被拋棄,就比較黏我。」

    喻薄的筷子撞到碗,小聲地發出一點聲響,不重。他垂著眼,說了一句是嗎,語氣好似冷淡下一些。可是言夏去看喻薄的時候,只能看到他安靜斂目的模樣,聲音里的冷淡,仿佛就是她的錯覺。

    後來牛奶一直待在言夏的懷中,沒有下去過。直到她離開喻薄家中,也是如此。他送言夏出門,在言夏道謝離開時,忽然微微傾身,手在她的肩上,臂上停留了幾秒。

    「粘到貓毛了。」喻薄說,他看了一眼言夏懷中的牛奶,漆黑的眼瞳里仿佛浸染了最黑最深的墨汁,像一汪不可見底的深淵。

    動物的直覺最敏銳,它喵嗚一聲,又往言夏的懷裡縮了縮。

    言夏在他手中確實看到了幾根不聽話的,粘在她衣服上的貓毛。她想到了喻薄的潔癖,這麼多年,一如既往。想到這裡,又覺得眼前的人同少年時期的他並無兩樣,這個瞬間,她仿佛覺得喻薄更親近了一點。

    於是言夏笑著,又說了一句謝謝。

    如果要說她和喻薄相遇以來,說的最後的詞是什麼,那一定是謝謝。好像每一次他們的遇見,都是言夏需要尋求幫助。

    房間裡重新安靜下來,這間屋子,從始至終都是冷寂的,除了言夏在的時候。蛋糕蹲在門口,尾巴有一搭沒一搭的,輕輕搖著。現在應該是散步的時間,可它不會咬著主人的褲腳讓他帶它去散步。

    喻薄回到言夏曾休息過的房間,被褥已經被疊放得整齊,四周的用品也沒有使用過的痕跡,好像這裡從來就沒有留下過另外一個人的氣息。他把雪白的被面重新打開,然後將自己深深地陷入其中。

    他渴求能有言夏的氣息慰藉他。

    可是,一床被子能留住人的味道有多久。

    喻薄抓住被子的手上,有青筋隱隱地浮起。蛋糕不知道什麼時候走進去來,它安靜地,沒有發出任何一點聲響地,看著它的主人。

    昏暗的房間裡,連光也透不過來,蛋糕聽到它的主人在床上發出低低的笑聲。喻薄坐起來,他的手撐著臉,那一掌將他的五官全都遮蔽住,露出的臉部輪廓的線條,也是陰影深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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