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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0 19:58:12 作者: 夜初寒
可以這麼說,阿佛洛狄忒學院是登上藝術天梯的最佳捷徑。
「確實,我比他更有資格,可我有我的顧慮。」
兩人一路無話,踏著瀉地月華回到公寓,紀淮搬出兩把椅子擺到陽台,打算繼續方才未完成的話題。
「你以後有什麼打算?」
阮玉塵沉思片刻,答道:「我沒什麼打算,就得過且過。」
紀淮目光銳利,他一針見血地指出:「你根本不想得過且過,GW的沒落始終是你心裡的刺。」
阮玉塵不置可否:「原來我在你心裡是這麼有職業操守的人……」
「如果不是,你為什麼將裝滿獎盃的櫥窗原封不動搬過來,又為什麼一遍遍擦拭,不讓它們蒙上丁點灰塵。」
阮玉塵收斂輕浮的笑意,嘴角的弧度逐漸落下,深邃的瞳孔里漾著複雜的情愫。
「我的確心有不甘,但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你不也一樣嗎?」
在這一刻,紀淮看到了阮玉塵掩埋在內心深處的另一面。他是那樣茫然無助,以及自暴自棄。
他的困惑從未得到解決。
不知是什麼時候睡過去的,紀淮一覺醒來天已大亮。
紀淮靠著床頭思考畢業以後的打算,其實昨晚黎善的炫耀讓他有一絲不爽。
他現在猶如無頭蒼蠅到處亂撞,前方迷霧重重,荊棘遍布,紀淮無法找到最合適自己的那路。
離校前一天,他與尤錚錚談妙約了個下午茶,想看看他們以後準備做什麼。
尤錚錚和寧緒之終於修成正果,他決定留在N市做平面設計,好歹與專業擦邊。
談妙學的是會計專業,她想留校考研,順便努力一把考下CPA。
尤錚錚大概率是為了寧緒之才留在這邊,至於談妙……她一向理智,唐祁州要想維持這段關係,就只能委屈一下多遷就她。
不過看談妙的意思,似乎也是打算和唐祁州一直走下去。
紀淮越聽越覺得他所有人當中是最碌碌無為的一個,心裡頓時鬱悶不已。
「行啦!你天賦這麼好,又喜歡繪畫,總不能被埋沒吧。」尤錚錚咬著吸管安慰他,「你別想著當美術老師去教一群小屁孩啊,那也太大材小用了。」
紀淮默然,他還真這麼想過。池煙那麼高的聲望都能隱居開畫室,他為什麼不可以。
「你媽的情況可不同,她是在光輝偉大的藝術殿堂反覆橫跳跳累了,才意思意思退居幕後。你連門檻都沒摸到呢,能不能有點志向,拿出打遊戲爭第一的氣勢出來!」
「再說吧。」紀淮敷衍地嗯嗯兩聲,隨後低頭看手機。桌面跳出一條消息通知,來自池煙。
[我明天到你學校,想和你說點事。]
第77章
「你為什麼沒有申請去阿佛洛狄忒留學?我記得他們給了美院三個留學名額。」池煙還沒進屋就直截了當地詢問,那雙顧盼生輝的風目此時變得犀利嚴肅。
紀淮為她斟滿茶水,面不改色道:「我對畫畫沒有執念。」
「你沒必要對我撒謊。」池煙將茶杯狠狠一放,「如果你沒有執念,不可能會畫得出《星夜》那樣的作品。」
《星夜》是紀淮在碧淵潭摔下懸崖之前構思的油畫,正是他察覺到阮玉塵心意的時候,那個時間點就像一根導火索,點燃了紀淮無處宣洩的情緒。於是,他在極其複雜的心境下將這幅畫完成。
《星夜》承載著紀淮多年以來積壓的所有負能量,是他所有作品中最沉重的一幅。分明是絕美的景色,可無論從色彩還是構圖裡,都能品出作者的鬱結。宛如被困於厚繭中的蝴蝶,拼命撲閃蝶翼試圖衝破桎梏,卻徒勞無功。
紀淮始終想不明白自己在畏縮什麼,今天見到池煙,他明白了。
相比於池煙的激動紀淮則淡定得多,他面色如常道:「我害怕繼續走下去,會變成你和父親那樣。」
是了,紀淮原來沒有任何感情束縛,他可以將自己的一身都奉獻給藝術。而現在,池煙補償了他缺失的親情,阮玉塵則讓他嘗到了愛情的甜膩。
紀淮性格冷淡,永遠能夠在無數取捨中選擇最優項,然而現在他變得遲疑。
他害怕感情會左右他的決策,做出不理智的選擇。父母的不幸給紀淮帶來的陰影不僅僅局限於童年,而是隨時間流逝遺留到現在。
一時間,房間裡陷入長久的死寂。池煙的氣焰漸滅,目光悲憫地凝視紀淮。
自池煙進門起,阮玉塵就自行去臥室迴避,把客廳留給他們母子倆交流。同時他又好奇兩人的談話內容,鬼鬼祟祟地趴在門縫邊側耳傾聽。
察覺到場面的詭異,阮玉塵正糾結要不要出去調節氣氛時,紀淮開口了。
「我熱愛繪畫,但我更願意當一個正常人。」
池煙此刻再也沒有心思勸說,她從包里拿出一張名片壓在茶几上推到紀淮面前,語氣生硬:「不管你的決定是什麼,我都會為你爭取最大利益。這位是你爸的至交好友,當年暴風雪生還者之一。」
紀淮低頭看向名片,上面用燙金大字寫著:榮吟。他的瞳孔放大了一瞬,似是不可置信。
榮吟是當代迄今為止聲望最高的畫家之一,於阿佛洛狄忒學院任教幾十年,後辭職四處遊歷。院長多次請求他回校,他都不搭理。
而且這人有個怪癖,在校期間他會盡心盡力地輔導,一旦畢業就斷絕與所有學生的聯繫,無一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