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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0 19:57:37 作者: 淺綠
    夙素此刻無比慶幸周圍一片黑暗,墨淵看不到自己的窘態。只是等了好一會,墨淵都不出聲,夙素臉上的熱度慢慢褪了下去,就在她開始覺得越來越尷尬的時候,那道低聲的聲音終於再次響起,卻只是回了一個字,「是。」

    是什麼?夙素沒反應過來,回想起自己剛才說的話,她的心又亂了節奏,剛想說點什麼岔開話題,那人又說道:「桑暖說過,你……像是一道光。」

    夙素一怔,「光?」這是什麼比喻?

    「嗯,照進黑暗裡的光。」寂靜又黑暗的空間裡,那低沉中帶著沙啞的聲音,說著這幾個字的時候,好像都帶著幾分依戀。

    夙素微微蹙眉,「你,就因為這個喜歡我?」不知為何,夙素並沒有因為這句話而感到開心,反而像有什麼東西堵在胸口,悶悶的難受極了。是因為在墨家這樣冷冰冰的地方,沒有見過她這樣的女孩子,所以覺得很新奇是嗎?可是天下間,熱情似火的女孩多了去了,夙素眉峰緊擰,輕咬著唇角,哼道:「光,到處都有光,天上還有太陽呢!」

    夙素髮泄似地說了這麼一句,說完又覺得自己怎麼好像在使性子啊?心裡又開始懊惱。誰知這時候,那人居然笑了起來,低沉悅耳的笑聲,聽得夙素心裡更惱了,若不是此刻不能動,她真想一腳把這人踹開。

    「我的……心很小,不需要太陽,有……一道光就夠了,還是你以為……誰都可以做我的……光……」

    斷斷續續的聲音,輕的就像鵝毛,輕輕地鑽進耳里,夙素還沒來得及去感受心中那奇異的感覺,墨淵的頭忽然壓在了她的頸脖間。

    夙素的心猛然狂跳起來,不是因為剛才那好聽的情話,而是……她感覺到,她的臉頰和頸脖一片濡濕,他……他到底流量多少血?

    夙素覺得自己整個人像被釘在原地,不能動,也不敢動,聲音抖得厲害,「墨淵?你怎麼了?你別睡,求求你別睡!」

    夙素等了一會,那道低沉的聲音再也沒有響起,留在臉頰上的血液也漸漸冰冷,「我、我還有話和你說,你別睡好不好?」

    眼眶熱得發燙,夙素吸著鼻子,不停地說話,她現在只想聽到他回自己一聲,無論什麼都好,「你還沒有聽我說,我喜不喜歡你呢,你……不想聽嗎……你回我一句,我就告訴你,好不好?」

    「墨淵……墨……」

    夙素還想說什麼,但是身體的麻痹,一直從四肢蔓延到臉龐,最後,連舌頭也麻木了,除了發出幾聲含糊的嗚咽聲,夙素再也說不出話來,恐懼從心底一點點的蔓延,背後冰冷粘膩的泥土,像要將她一點點吞噬。

    她忽然覺得害怕,害怕伏在自己身上的這個人,最終也變得一樣冰冷,害怕頸脖間那若有似無的氣息,徹底的消失無蹤。

    她想看看墨淵到底怎麼了,可惜周圍漆黑一片,她想幫他處理傷口,想帶他離開,可是她渾身僵硬,動彈不得,現在到底該怎麼辦?怎麼辦!

    淚毫無徵兆的從眼眶中湧出,她從小到大,真正哭出眼淚的次數,屈指可數,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哭,眼淚就這樣不收控制的一直往外涌,她從不知道無助是什麼感覺,此刻,她知道了,她從不知道,絕望是什麼滋味,此刻,她生受著……

    細細的感受著脖頸間那抹輕得幾乎逝去的呼吸,夙素閉上眼睛,心裡一片黑暗。手指突來的疼痛,讓她稍稍恢復了幾分神智,接著便感覺到一團軟軟的毛,在自己手背上滾來滾去,還有那濕漉漉的鼻子……

    這感覺,很像……

    夙素倏地睜開眼,試探地張嘴叫道:「芭……蕉……」

    夙素驚喜的發現,剛才還麻木的舌頭,此刻居然可以動了?!

    「芭蕉……你在幹嘛?停下!」她能感覺到小東西拼命地咬她的手指、手背、手腕,她的整隻手都被它咬遍了,它的牙一點也不比爪子弱,夙素覺得自己的手都要被它廢了,這小傢伙瘋了不成?!

    夙素猛地伸手,一把抓住那毛茸茸的一坨,芭蕉渾身一抖,終於停下了撕咬的動作。

    她……她能動了?!

    夙素胸中湧起一股巨大的希望,她能動了!那他就可以救墨淵了!

    夙素趕緊撐著墨淵的肩膀,從他身下爬了出來,然後將他的身體輕輕地翻過來,讓他躺著地上。

    黑暗中,夙素摸索到墨淵的臉龐,小心翼翼的將手靠近他的鼻子,還好,還有氣息!

    「墨淵?墨淵你醒醒?」

    墨淵保持之前趴在她身上的姿勢,渾身僵硬,一動不動。

    芭蕉咬過她之後,她就能動了,那是不是說,芭蕉能解除人身體的麻痹?!夙素連忙拉起他的胳膊,將芭蕉抱到墨淵手臂上,急道:「芭蕉,芭蕉你救他,救他好不好?」

    黑暗中,芭蕉嫌棄的別過頭,只有主人的血,對它才有吸引力,它一點也不想咬這個人,剛才它為了把主人喚醒,不知道費了多少力氣!

    芭蕉蹲在墨淵手上,一個勁地掙扎。

    「求求你了,芭蕉你救救他!芭蕉……」夙素一遍遍的重複著,話語間帶著哭腔。

    一滴滴的水忽然打在芭蕉頭頂上,感覺到主人的手一直在抖,芭蕉委屈地低下頭,在墨淵手上咬了一口,黑暗中,夙素根本看不到芭蕉的動作,只是一遍遍地說著話。芭蕉覺得打在自己頭上的水滴更多了,怒了,狠狠地又咬了好幾口,肯定是這個人,欺負它主人!

    躺在地上的人,一點反應都沒有,夙素也不再抓著芭蕉了,手在墨淵身上摸索,想找到他到底傷在哪,手剛剛碰到他的額頭,一手的粘膩濕滑,她身上再也沒有紗布了,藥也用光了,她根本救不了墨淵,夙素再也繃不住了,嗚嗚地哭了起來,「墨淵,你、你不要死!我、我也很喜歡你,我第一次這樣喜歡一個人,所以,你不要死!如果你死了,我、我以後再也沒辦法喜歡別人了……你不能這樣……」

    她並非沒有見過死亡,父親曾帶她參加過平定邊疆之戰,有戰爭,就會有死亡。看著那一條條鮮活的生命在她眼前逝去,她會憤怒,會悲傷,但是,她從沒像現在這樣害怕、恐懼,就在她幾乎被絕望的痛苦滅頂的時候,耳邊響起了那道讓她此刻覺得,比天籟更好聽的聲音。

    「我會負責的……」

    ☆、第一百零八章 禁地神殿

    「我會負責的……」

    「你、你……」夙素像是被人點了穴似的,定在原地,生怕自己聽錯了,幾乎是屏住呼吸,豎起耳朵,全神貫注地傾聽,只為了證實剛才那道熟悉的聲音,是不是真的響起過。

    黑暗中,傳來一聲極低的嘆息,夙素如願地聽到了她渴望再次響起的低沉男聲,並不特別好聽,卻緊緊的扣住了她的心弦。

    「我會負責……」

    墨淵話還沒說完,夙素已經猛地撲了過去,一把抱住黑暗中那人的脖子,嗚咽道:「太好了,你沒死!沒死!」

    為了說之前那句話,也微微紅了脖頸的男人悲哀的發現----她,是不是根本沒注意到自己說了什麼?

    夙素確實是嚇壞了,她此刻只有緊緊地抱住墨淵,才能確定他還活著,墨淵輕拍著懷裡還在輕輕發抖的女孩,想開口說些什麼安慰她,可惜夙素的胳膊越勒越緊,墨淵只能發出一串咳嗽聲。

    壓抑的低咳聲就在她耳邊響起,暖暖的氣息噴灑在她的耳廓上,夙素終於緩過神來,手足無措地鬆開手,急道:「我、我是不是弄疼你了?」

    墨淵剛才只是全身麻痹動不了,也說不出話而已,他始終都是清醒的,聽到了她親口說喜歡,聽到了她求他不要死,那些慌亂的話,那一聲聲揪心的哽咽嗚咽,他每一句都聽到了。

    墨淵伸出手,黑暗中摸索著撫上她的臉頰,入手一片濡濕。

    「恩,疼了。」這淚是為了他流的,他很開心,自己在她心目中並非是可有可無之人,但是,他確實疼了,心疼。她只適合燦爛舒心地大笑,肆意瀟灑地歡叫,永遠都不要哭泣。

    夙素卻不知道,墨淵說的疼是什麼疼,只當自己碰到了他的傷口,不敢再隨便動他,只能在黑暗中焦急地問道:「對不起,你哪疼?你到底傷哪了?」

    夙素的一顆心又提了起來,是啊,他現在雖然醒過來,但若是血一直止不住的話,一樣還是會死的,一個人有多少血可以流?

    墨淵的手還停留在她的臉頰上,感覺到她咬著自己的唇,墨淵心裡嘆了口氣,輕輕捏著她下巴,把她的唇從齒間解救出去,低聲安慰道:「我剛才只是不能動,沒受什麼傷,別擔心。我們先想辦法出去,好不好?」

    夙素抓住墨淵的手腕,把他的手拉下來,吸了吸鼻子,胡亂地抹了抹臉上的淚,回道:「好,周圍太黑,看不清方向,我們嘗試朝一個方向走,看能不能摸到牆壁或者別的什麼東西,方便判斷我們現在的位置。」

    墨淵沒死,心中那抹恐懼淡去之後,夙素迅速調整了自己的心情,墨淵肯定受傷了,她不能在這個時候,還要他來安慰自己,既然他們都還活著,那就必須要找到出路!

    夙素起身,拉著墨淵的胳膊搭在自己的肩膀上,攙扶著他往前走。黑暗中,墨淵搖了搖頭,他還以為她還會繼續驚慌失措一會呢,結果……

    腳下滿是泥濘,很是難走,夙素小心謹慎,生怕下一腳踩下去,就是一個泥潭,以他們倆現在的體力,要是掉進泥潭裡,只怕也沒有力氣再爬上來了。

    兩人在黑暗中摸索著前行,芭蕉一直在夙素身邊亂竄,夙素能感覺到它一會抓她的裙擺,一會踩她的腳,一會又沒了蹤影,夙素小聲說道:「芭蕉?你別亂跑,我看不到你。」它雖然很會給她找麻煩,但是也幫了自己很多次,夙素一直覺得和這個小東西很投緣,她可不希望把它弄丟了。

    「芭蕉?」夙素又叫了幾聲,便聽到右邊傳來幾聲「啪啪」的響聲,像是特意在泥地蹦跳弄出什麼聲音。

    夙素定下腳步,朝著發出聲音的方向說道:「芭蕉你在幹什麼?快回來。」

    「吱!吱吱!」幾聲略有些尖銳的叫聲響起,聽起來像是氣急敗壞的樣子。

    芭蕉平時基本不叫的,偶爾撒嬌的時候會嗚咽兩聲,現在它叫得這般奇怪,難道……是想給他們指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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