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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0 19:57:37 作者: 淺綠
墨淵終於停下了腳步,與她對面而立,在夙素清亮的眼眸注視下,墨淵倒是沒敷衍她,「兩個月前,墨家收到了來自喚狼島的信箋,是小姑姑的親筆信。小姑姑十六年前就去世了,至死也沒有原諒墨家的無情,她臨死前寫那封信,只是想為自己的兒女留一個能保命的退路而已,因為她知道,靈石對墨家意味著什麼,只要有靈石的消息,墨家可以接受任何條件。」
夙素覺得心裡有些憋悶,小時候聽族長爺爺說起「華胥之墨」的時候,只覺得好傳奇,好神秘,曾經心裡還挺崇拜的,可是聽了敖叔叔所言,又聽了墨淵說的話,想起第一眼見到墨淵時,那雙如同死水般沉寂的眼睛,忽然對這個墨家厭惡了起來。像是想起什麼,夙素問道:「你下午說,讓我和你回一趟墨家,是因為靈石嗎?」
夙素的敏銳,墨淵早已習以為常了,也不拐彎抹角,「墨家的典籍中,從未描述過聖物的形狀,以前我們都以為,聖物就是那塊靈石,從未想過,靈石之中,還暗藏玄機。那顆靈石千年不變,卻在你手中碎裂,其中必有因果,所以,我想帶你回一趟墨家。」墨家的聖物有特殊的靈氣。當時在山洞裡拿到石頭的時候,他沒有感覺到靈氣,那時他也曾以為那個東西不是靈石,直到石頭被夙素砸碎,濃郁的靈氣從中溢出來,他才肯定,那塊紫金八卦盤就是聖物。
她才不管什麼因不因果呢,她注重的是結果!揚起一抹狐狸般的笑容,夙素回道:「讓我去,也不是不可以,不過,我有條件的。」
墨淵抬眼看她,夙素也不賣關子,坦白說道:「我要你全力助我,贏了澹臺葉冽,我就和你去一趟墨家。」
「這算要挾?」墨淵的眸色,本就深沉,夜色下,更是黑得讓人看不透。
夙素不怕死地笑道:「很明顯是的。」現在可是他有求於自己,就他們之間這點算不上交情的交情,不以此要挾難道和他講理講情啊!
夙素那副理所當然又無賴的樣子,看得墨淵一時無語,夙素笑眯眯等著他妥協,墨淵別開眼,冷哼道:「你不是已經有了計策,還有敖島主相助,哪裡還需要我幫忙。」
夙素搖頭,臉上調笑之色也淡了下來,低聲說道:「澹臺夜冽沒有這麼簡單。」若是他這麼好對付,又怎麼可能年紀輕輕就封了將軍,還怎麼擔得起「天縱奇材」四個字。對付這樣的人,她一個人肯定不夠,若之前只是希望墨淵能隨便幫忙布個陣的話,在知道他的身份之後,她絕不可能放棄這麼大的助力。華胥之墨的少主人,怎麼可能只會布幾個陣法而已,她可沒忘記,那隻赤隼,與墨淵傳信之人,必在不遠處。
她思考時,眼眸會直直地盯著一處,嘴角輕抿,墨淵發現,她不笑的時候,有一種讓人移不開眼的能力,或許墨淵的眼神實在太過直白,夙素猛地抬眼回看他,忽然撞進那雙盈滿琥珀流光的清澈眼眸,墨淵覺得,胸口不太舒服,有一種奇怪的感覺。
於是,夙素就看到墨淵盯著她看了一會之後,皺起了眉頭,然後……轉身走了?
夙素盯著那道越走越遠的背影,一時間有些懵,回過神來,夙素叫道:「餵?你答不答應倒是說句話啊?」
前面的人像是沒聽見似的,越走越快,夙素咬咬牙,追了上去。墨淵推開門,夙素正準備跟上,墨淵忽然轉過身,冷聲說道:「你跟來做什麼?」
「我……」夙素輕咳一聲,回道:「我回來收拾東西,不行嗎?」
「你不是住桑暖那裡嗎?這裡怎麼會有你的東西。」
下一刻,門在夙素的面前「砰」的一聲關上了,若不是她沒有跟得很近,這時候她的鼻子一定遭遇了,夙素下意識地摸摸自己完好的鼻子,這人什麼毛病,無緣無故砸什麼門啊?還是說,他在生氣?但是氣什麼呢?氣她要挾他?仔細想了想墨淵剛才說的話,夙素眼睛倏地睜大……所以說,他是在生氣她說自己住桑暖那?
夙素撫著額頭,欲哭無淚,誰來告訴她,族長爺爺口中那個神秘莊嚴,世外高人似的墨家,怎麼會有這么小心眼的少主?!
------題外話------
沒有(中),只有(下)~以後我都會少(中)的,你們別怕~雖然少主傲嬌了一點,但是你們也別歧視他,說他沒有存在感啊!
☆、第五十二章 桑暖的決心
夙素回到桑暖的醫舍時,天已經全黑的,醫舍門前的燈籠還亮著,門也虛掩著,夙素輕輕推開,屋裡沒有人,後院隱隱透著光,不知道這門是桑暖特意給她留的還是如桑暖所說,這醫舍的門是常年不鎖的。進到屋內,夙素想了想,還是把門鎖上了,才朝著內院走去。
那三間並排的小屋,其中兩間住著秦家姐弟,還有一間的門大開著,裡面點了燈。夙素猶豫了一下,走了進去。屋子不大,只看一眼就知道沒人。和旁邊兩間的布局差不多,屋裡也只有床和一張小茶几,床上鋪好了被褥,床頭放著一套淺藍色的衣衫。
夙素走過去,輕輕展開看了看,那衣衫不似女子的羅裙那般繁複,但也不像她身上穿的這套短衫這麼簡陋。夙素剛剛才在墨淵那裡碰了一鼻子灰回來,現在看著手中布質柔軟,簡潔大方的衣服,不禁暗暗嘆一聲,還是阿暖細心,你真了解你表哥!
將衣服折好放回床頭,夙素起身,朝桑暖的房間走去。房間的門關著,夙素輕輕敲了兩下,桑暖輕柔的聲音從門內傳來:「門沒鎖。」
夙素稍稍用了點力,門果然開了。桑暖正背對著她在收拾床鋪,夙素左右看了看,沒看到桑冷的人影,問道:「桑冷呢?他的毒解得如何了?」
「那些蟾蜍的毒性霸道,一時間我也不知道如何解,所以就用我的血給他驅毒,可惜,我的血毒性也烈,以毒攻毒很是傷身,他身體裡的毒現在已無大礙,就是身子還虛弱,需要好好調理,你都說你住我這裡了,我也只能把他趕回去了。」
桑暖話里話外,都帶著幾分揶揄之意,不過和墨淵剛才摔門一比,實在不痛不癢。不過桑暖前面的話,還是引起了夙素的注意,「為何你的血會有劇毒?」
她記得二姨母說過,製毒之人,多少會受到毒物侵蝕,所以他們也會給自己煉製各種抗毒的藥,最後血之中都會帶有一些毒性,當然也比普通人更能抵禦毒物,但是血中含有劇毒,這倒沒聽姨母提起過。
桑暖收拾好了床鋪,朝著夙素走了過來,聲音裡帶著幾分自嘲,回道:「母親去世得早,留給我的只有那些書,小時候被欺負怕了,就想著能長點本事保護自己和阿冷,但是當家的是不會讓我習毒術的,所以只能偷偷在自己身上試了,久而久之,就百毒不侵了。怎麼樣?羨慕麼?這可是多少人求都求不來呢。」
桑暖說到後面竟是笑了起來,夙素卻越聽越心酸,桑暖現在才多大,看起來都不到雙十,那是從多小的時候開始使毒製毒?這其中若是一個不慎,她哪裡還能活到今日,即使是死,怕也是死得極為痛苦吧。小時候的生活到底悲慘到什麼程度,才能讓她在一次次毒物侵蝕之下,還要一遍遍去試?
房間裡只有桑暖一個人的笑聲,夙素只是蹙著眉沉默地站著,最後桑暖終於也不笑了,房間裡倏地安靜了下來,夙素不知道應該說什麼,桑暖卻很快恢復了平時那溫柔平靜的樣子。「你打算什麼時候開始迎戰澹臺夜冽?能不能,晚兩天?過兩天桑冷的身體應該能恢復五六成。」
為什麼要等桑冷?在各種權利紛擾交織的京城成長起來的夙素,瞬間明白過來,「你想讓他藉此機會立威?說實話,他現在的身體情況,並不適合逞強。阿暖,我知道,這個島原來是屬於你母親的,你做這麼多,是不是想幫桑冷把這個島奪回來,擁立他做島主?」她今晚聽了墨淵的話,多少猜到幾分桑暖的心思,她殺了那三個人,自然有報復這麼多年來欺侮之仇,但是更多的,還是想藉此機會奪權吧。
夙素問得很直白,桑暖嘴角的笑有些僵,卻沒回答她的話,夙素也不需要她回答,沉思了片刻,說道:「阿暖,之前殺人的事,不管你是如何和易當家說的,此事我都不會再插手,算是還了你一個人情,現在我還你第二個人情,這些話,我只說一次,聽不聽,在你。」
桑暖斂下了唇邊的笑,看向夙素的眼神銳利了幾分,帶著探究,最後還是微微點了點頭,算是默許了夙素的話。
「我夙氏一族興盛千年,不管是名聲還是兵力都足夠開國立業,根本不需要屈居人下,但是夙家從未這麼做過,只是擇明主從之,輔助其治國,你可知道這是為什麼?」
桑暖搖了搖頭,她確實不明白為什麼。正如夙素所說,夙家的名聲極好,手下強兵猛將無數,在亂世之中,常年混戰,多少人自立為王,但是夙家依舊故我,擇主從之,不僅她想不明白,相信天下間很多人都想不明白吧。
夙素只是坦然一笑,平靜地說道:「夙家有家訓『能者上平者讓庸者下』,夙家雖然人才輩出,但是卻從未出過治世之才,要開創盛世,並非人人可為,夙家正是知曉這個道理,所以才會做這樣的選擇。你應該明白,桑冷並非島主的最佳人選,若我沒有猜錯,喚狼島那幾艘戰船,也是當年你母親留下的吧。如今喚狼島淪落至此,就是庸者上的後果。」
桑暖臉色一沉,說道:「桑冷並不是庸者!」
夙素聳聳肩,笑道:「我沒說他是庸者,我只是說,換狼島還有更好的選擇。」
「我會助他的……」
在夙素那雙清透的眼眸直視下,桑暖的聲音越說越小,夙素嘆了一口,反正都說了,不妨說透,至於最後如何選擇,那就與她無關了,「你錯了阿暖。你也說了,桑冷並不是庸者,那麼他就有自己的想法,也許一開始,他並不想要那個位置,但是在那個位置上待久了,一切就變了。你不可能完全控制得住他身邊的人,就像項二爺這種牆頭糙,或者出現其他的jian佞小人,你當如何?輔佐之臣並不是那麼好做的,他想要做得更好,但他沒有那個能力,他不是傀儡不可能一直聽你的,慢慢的,一切就會脫離你的控制。你若真是為他好,應該一開始就把他放在合適的位置上,只有你坐上了那個位置,你才能真正的保護你想保護的人。桑暖,好好想清楚。」
這一次,桑暖沒有找話來反駁她,看到她似乎陷入了自己的思緒之中,夙素微微一笑,眼裡的凌厲之色早已褪去,伸了伸腰,懶懶地說道:「這麼快就亥時了,明天還有很多事要做呢,早點睡,阿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