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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0 19:57:37 作者: 淺綠
    桑暖臉色不變,也沒有絲毫驚訝,甚至笑得比平常更加溫柔,連聲音竟都透著愉悅,「你這是認定我是兇手了?按照你所推斷出來的死亡時間,吳畝死的時候,我可是和墨淵在一起的。」

    不管桑暖是怎樣的表情,夙素只是那樣冷冷地看著她,說著自己要說的話,「你為了證明自己沒有時間殺人,故意去了墨淵的房間,甚至還在房間留下了白玉流蘇。其實不管我說死亡時間是什麼時候,對你來說,都沒有影響吧,因為那個下午,你在不同的時間段都有時間證人,因為直接對吳畝下手的,並不是你。我去看了屍體,他的頸脖和手臂上都有抓痕,看起來像是女人的指甲抓的,他那天來找我約戰的時候,脖子上可沒有那些抓痕,如果是你自己親自出手,是絕對不可能留下痕跡的,所以,對吳畝下手的人,是秦芊吧。」

    桑暖眉梢微挑,輕笑道:「你怎麼能這麼說你的秦姐姐呢?她可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呢。」

    「你讓她用毒,桑暖,醫毒不分家,你用毒之術,更勝於你的醫術吧。」

    夙素麵無表情,桑暖倒是稍稍收了嘴角的笑意,「何以見得?就憑你的猜測?」

    夙素垂下眼眸,視線落在桑暖的手上,嘆了一口氣,才說道:「你的手指,太過潔白了。」

    桑暖低頭看著自己如玉的手指,微微皺頭。看著那雙手,夙素的語氣稍稍緩了緩,低聲說道:「你是一個醫者,每天要接觸多少藥材,要晾曬要磨粉,還要配藥,即使你再小心,隨時清洗,日積月累下,也不可能如此潔白如玉,沒有一絲瑕疵。因為你製毒用毒,又不想讓人看出你因為長期接觸毒物而變得暗黑的十指,所以你每天都會用茹暑糙和炎月木熬水清潔雙手,我說的沒錯吧?」

    夙素知道這些,是因為二姨母,鬼醫雖然之前有三個徒弟,卻沒有一個跟他學醫的,尤其是用毒,會收二姨母為關門弟子,正是因為,二姨母對毒非常感興趣,也極有天賦,小時候,她去找甯姐姐玩,就常看到二姨母擺弄各種毒物,但都不許她們靠近,除非用藥汁清潔了雙手之後,才會抱她們,她當時就覺得很神奇,那濃黑似墨的水,竟能讓人的手瞬間變得白若凝脂。

    之前她也看到過桑暖的手很白,但是因為從沒想過她會用毒,便沒放在心上,想不到……

    聽了夙素的話,桑暖緊了緊纖細的手指,倒是沒有反駁。

    「還記得它麼?」夙素拿出小兜輕輕一抖,一塊墨色的布條飄然落地,正落在桑暖的腳邊,桑暖的眉頭皺得更緊了,夙素盯著她因為蹙眉,越發艷麗的臉,繼續說道:「只需要一點點血塊,一條手臂長活蹦亂跳的魚不過一個呼吸間就死了,我想那些蟾蜍的毒性,可不是你所說的,不算強吧,又或者是你的血本身就有毒?如果我沒猜錯,桑冷之所以能挺這麼久,也是你這些年來給他用了很多抗毒的藥吧。今天早上我來的時候,就聞到,你身上的血腥味很濃,你是用自己的血作為藥,為桑冷解毒,所以,臉色才會比他更蒼白。」

    桑暖輕撫了一下衣袖下包得嚴嚴實實的手臂,搖搖頭,不禁自嘲地笑了起來,「我知道你很敏銳也很心細,卻沒想到,你觀察入微到這種程度。倒是我小看你了。」

    「若不是你對屍體用毒,那毒性詭異,使得屍體長久不僵,我也不會算錯死亡時間。你不正是看到了我敏銳心細的特質,所以在殺了易武之後,才安排了那一出埋鞋嫁禍的好戲,最後將易滸也引到了那間滿是檀香的屋子裡。」夙素仍是盯著她,從入門到現在,不願意放過她臉上一絲一毫的表情。

    夙素眼神犀利,直逼人心,桑暖倒也不懼,迎著她的目光,美眸中流光溢彩,「不管怎麼說,易滸死的那天,我和桑冷,甚至是秦芊可都一直在醫舍,他的死,又與我何關?就算我有可能在之前就在檀香里下毒,但那日的檀香你們都聞了,可沒中毒。」

    既然已經被認定為兇手,必定是有了證據吧,但是那又如何,想讓她這麼快承認?怎麼可能!她還想再領教一下呢。

    「因為,你還有一個幫凶。」夙素停頓了一下,果然看到桑暖眉頭幾不可察的動了動,才繼續說道:「毒並不是下在檀香里的,而在葉冽遞給易滸的那一塊白色方巾里。我驗過他們三人的口鼻,吳畝和易武鼻子裡雖然也有青黑色,卻沒有易滸明顯,那是因為易滸是將白巾直接捂住口鼻,所以他的鼻腔被毒氣侵蝕得更加嚴重。葉冽,就是你的幫凶,能讓你看得上,與之合作的人,身份只怕也不是他所說的什麼普通的買賣人吧。」

    一直神色輕鬆,一臉無所謂的桑暖,臉色終於有些變了,此刻的她,看向夙素的目光冰冷無比,「你為何肯定是葉冽。」她要知道,他們到底輸在哪裡。

    「這是早上的時候,秦芊給我包紮用的白巾。」夙素抬起那隻受傷的手,緩緩張開,抓在掌心的帕子早已沾滿血污也皺得不成樣子,夙素毫不介意地展開它,說道:「葉冽這樣的男人可不像隨身帶帕子的人,不過看那白巾樸素簡單,我也沒在意,但是秦芊居然也拿出顏色款式都一樣的白巾,這就奇怪了,我在船上和秦芊相處過一段時間,她並沒有用手帕的習慣,更不可能拿著和葉冽一模一樣的白巾,那麼,只有可能是有人給他們的。」

    語盡於此,還有什麼不清楚的,桑暖笑了起來,輕輕地拍著手,清脆的笑聲和著拍手的節奏,在這安靜的醫舍里響起,聽著卻是那麼的刺耳,「精彩,太精彩了,真是層層遞進,環環相扣啊。」

    緩緩收回手,桑暖又向前走了一步,身體微微前傾,就像是在夙素耳邊說話一樣,「真是可惜,利用秦芊確實是個敗筆,若不是她抓傷了吳畝,又拿出了方巾,只怕你也沒這麼容易完全想通,果然愚蠢的人,永遠成事不足敗事有餘,不過即便如此,我還是會把毒藥交到她的手裡,下毒可是她自己的選擇,我可沒逼迫她。」

    眼前的人,說話依舊很輕,卻再也沒有那溫和的感覺,像一把鋒利的刀刃,能輕易割破你的耳膜,那雙以前即使沒有暖意,也還算平和的眼,此刻盈滿了寒意,邪氣的讓人心驚。

    夙素的心像是被一塊巨大的石頭壓著,想要推開卻又無能為力的感覺,嘆道:「桑暖,此刻的你,才是真實的你吧。為什麼?你為什麼要做這些?又為什麼一定要利用秦芊?」

    「為什麼?」夙素眼中的痛心,更像一根細針,刺在她以為早就冰冷麻木的心上,桑暖冷笑,原來也還會痛,這體驗還真是不錯呢。桑暖眼中的邪氣更盛,冷哼一聲,嘴角揚起了一抹殘酷的弧度,「你很喜歡問為什麼,好,我就告訴你,為、什、麼!」

    ------題外話------

    在殺人不眨眼的海盜窩裡成長起來的桑暖,怎麼可能是一朵出淤泥而不染柔弱無助地小白花?!她的殘酷無情,隱忍與野心才剛剛開始展露而已,目前為止,阿暖是我最喜歡的女配,沒有之一~

    ☆、第四十六章 什麼是善什麼是惡?(下)

    桑暖眼中的邪氣更盛,冷哼一聲,嘴角揚起了一抹殘酷的弧度,「你很喜歡問為什麼,好,我就告訴你,為、什、麼!」

    「那天中午,吳畝離開之後,秦芊就醒了,我只是告訴她,吳畝找你約戰,生死之戰,不是吳畝死,就是你死,我還告訴她,她弟弟被打成重傷,不知道還有沒有命活下去,而且一個月之後,她會有機會再見識一次自己的魅力,那天應該有更多的男人想要得到她。她不想你死,也不願再經歷一次那樣的屈辱,她問我怎麼辦?我只是把毒藥遞給她而已,她當時可是想都沒想就接過去了。」說著,桑暖眉梢微挑,眼中含著笑,心情像是驟然好了很多,「你問我為什麼利用秦芊,我就是想看看,所謂人性到底是個什麼東西,她也有個弟弟,當她想要保護弟弟,保護自己的時候,她又會做什麼?結果我很滿意,這,就是人性!」

    夙素皺眉,「他們,對你做過什麼?」

    「做過什麼?」桑暖瞪著夙素,忽然大笑了起來,好似夙素問的,是天下間最可笑的笑話,「人真是可笑,永遠都在找理由,你這是在幫我找理由嗎?有些人,就是該死,這就是理由!」

    「我沒有給你找理由,你殺了人,不管有什麼理由,你都是殺了人。」我只是想知道,他們到底對你做了什麼!最後一句話,夙素卻再也說不出來,剛才桑暖那聲嘶力竭的笑聲,聽得她心悸。

    「殺人……」桑暖呢喃著這兩個字,涌動著邪氣的眸子漸漸染上瘋狂,「你以為這裡是什麼地方,這裡是海盜窩,死在吳畝、易武、易滸手上的人,你知道有多少嗎?那些白骨,堆起來夠將你淹沒!那些死去的人的哀嚎,你又聽得見嗎?你根本想像不到,發生在秦芊身上的事情,時時刻刻都會發生在我身上,若不是阿冷,我八歲那年要經歷的,比秦芊殘酷百倍,救我的代價就是阿冷幾乎喪命。你以為我為何能算得那麼准,易滸一定會跟著你們一起去易武的房子裡找證據,因為哪怕有一絲絲機會,易滸都想要阿冷死!」

    果然……夙素暗暗嘆息,這海盜窩的殘酷,她不是早在上島的第一天,便領教了嗎?桑暖此刻所說的,只怕也是萬中之一吧。

    夙素的憐惜,在桑冷眼中,便是憐憫,再一次深深的刺痛她,她寧願看到她的厭惡不恥,她不需要任何人可憐,現在這樣,就好像她心似白蓮,自己卻滿身泥沼,這一刻,桑暖連自己都不明白為何胸中湧起無盡的恨意,猛地伸出手,緊緊拽著夙素的手腕,厲聲叫道:「夙、家、大、小、姐,你的手上,是否就從未沾染人命?你夙家軍在戰場上所向披靡的時候,刀下的亡魂又有多少?你那高高在上的皇帝姨夫,肅清朝野的時候,又掃除了多少絆腳石?那些被滿門抄斬株連九族的無辜之人,又有多少?哦,對了,還有你手中那把紫銅鱗扇,將它贈與你的敖島主,死在他手上的人,又有多少?聚靈島的規矩你別說自己不知道,只要出得起價錢,就沒有買不到的人命!怎麼?戰場上被你們屠殺的人就不是性命,被當做商品一般砍下頭顱的人不是性命?還是說,死在你們手裡的人就叫死有餘辜,死在我手上的卻是殘害生靈?你告訴我,什麼是善良什麼是惡毒?!」

    他們果然還是看出了她的身份,其實也沒什麼好奇怪了,紫銅鱗扇,天下瑰寶,落在她手中近十年,沒有人知道是不可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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