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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0 19:57:37 作者: 淺綠
夙素嘆了口氣,很捨不得的放下碗。
風暴過後的天氣極好,天空中萬里無雲,一片蔚藍,遠處那片鬱鬱蔥蔥的密林里傳來像是號子般響亮的吼聲,像在合力幹著什麼。林子外,能看到四五個人一組,從密林里扛出一個人雙手都合抱不完的大樹幹,一根根整齊地堆放在海灘上。
他們伐這麼多木頭幹嘛?
墨淵走得並不快,但夙素這一通東張西望下來,他已經走出很遠。蔚藍的天際下,那墨色的身影緩步向前,悠然走在晨風裡,若不是身邊不時走過一兩個提著刀的海盜,這寧靜的畫面都要讓夙素忘了自己還在海盜窩呢。夙素看向身後,厲陽並沒有跟著出來,抓了抓頭上的帽子,夙素小跑追了上去。
這條路並不是昨天自己走過那條,只走了一會,夙素便看到了一座比桑暖那醫舍更大的木屋,屋外守著四個高大的男子。
走近木屋,夙素就聽到屋內傳來嘈雜的人聲,墨淵推門而入的那一刻,聲音立刻停了下來。
「墨少主來了。」易當家慡朗的聲音打起了招呼。
少主?夙素跟著跨進來的腳步頓了一下,墨淵是江湖中人?
屋子挺大,卻已經擠滿了人,房間正中央,擺著一個長方形的桌子,兩邊各有三四張紅木椅子,昨天坐在溶洞中間的幾人,除了那個她看不上的年輕小子,幾乎都到齊了。長方桌上用沙土、小木片和一些小糙擺出一個海島的模樣,雖然堆得很粗糙,但也看得出,是比地圖更為形象的展示地形地貌的沙盤,這種東西,夙家很多,只是沒想到這海盜窩裡竟也有。
「易當家。」墨淵的回應依舊冷淡,易當家看起來很是習慣,看到夙素跟著,竟還與她打起招呼來,「小子,你也來了。」
夙素站在墨淵身後,大方的咧嘴一笑,「易當家的早上好!您叫我小樹就好了。」看到坐在最後那抹嫣紫色倩影,夙素朝她揮揮手,笑道:「阿暖,早上好。」
桑暖回以一笑,輕輕點頭回道:「早。」夙素發現,她叫這一聲阿暖,除了桑暖和墨淵外,其他人的臉色都很奇怪。
還沒等她細細分析,那個與海盜頭子長得最像卻滿身戾氣的男人便不耐煩的說道:「人都齊了就開始吧。」看那霸氣的不可一世的樣子,頗有幾分少當家的氣勢。
「墨少主之前說要找兩百個壯丁,現在人數已經夠了,不知什麼時候開始動手。」接話的是一個二十出頭的男子,他就站在那少當家身後,看著應該和自己差不多身份,卻絲毫不像個跟班。他身形修長,長得也很俊,臉上雖然沒有笑,卻莫名給人一種陽光正直的感覺。
這人又是誰?
不知道是不是知道墨淵的習性,這一大群人,唯有墨淵桌前擺了茶,墨淵端起茶杯,輕抿了一口,才開口回道:「三日後。」
「三日?」墨淵不緊不慢的樣子似乎惹怒了那位少當家的,「環島的濃霧在下個月十五就會全數散盡,不儘快準備,十五之前完不成怎麼辦?!」
木屋挺大,這吼聲在屋裡迴響,夙素都覺得耳膜微痛,或許時間真的緊急,那位易當家的臉色也不太好。
夙素斜睨了身邊的墨淵一眼,那不動如山的從容的樣子,看得她都要嘆一聲佩服。「三日後子時,夜cháo將急退五十丈,那時才能找到陣眼的正確位置。」
陣眼?夙素眸光閃了閃,墨淵還會奇門術數?江湖中人,又精通奇門術數,穹岳境內似乎就只有林氏山莊和榮家堡了,沒有姓墨的,是墨淵家太過神秘所以她沒聽說過,還是他不是穹岳人?夙素靜靜地站在墨淵身後,一副毫無存在感的樣子,耳朵卻豎得直直的。
「如此一來,時間可能真的來不及,喚狼島北面全是暗礁,想要從哪裡登島,非常危險,就算上了島,穿過島後面那片林子,也要五六日,我想沒人會選擇北面登島,既然時間不夠,不如北面就暫時你布陣了……」
「砰!」
桑暖的聲音舒緩而溫和,聽起來很舒服,可惜被突如其來的拍桌聲生生打斷,夙素稍稍抬眼,就看到那少當家手握成拳,砸得旁邊的桌子咿呀作響,盯著桑暖的眼裡滿是憎惡與鄙吝,聲音較之剛才更響,「燎越水師聞名天下,北面雖然多礁石,也不代表他們就不能從那裡攻入島上來,易桑暖,你反對在北面布陣,是想故意留一個缺口給敵人吧,我看你就是恨不得喚狼島早日被攻破!」
易桑暖?桑暖姓易,她……是海盜頭子的女兒?!不可能吧……
等等,她剛才還聽到「燎越」,是燎越國麼?夙素的心沉了下來,之前不管是被抓入海盜窩,還是心心念念想揭秘墨淵身份,對她來說,都是因為這是第一次獨自外出就遇上這樣詭異而奇妙的事,讓她好奇又興奮,覺得是一次不錯的歷練,但是若牽扯到燎越國,那就大大不同了。
☆、第十三章 抓壯丁的秘密(下)
穹岳國富民強,一直被尊為六國之首,燎越國力也非常強盛,兩國一直是勁敵,這些年來燎越表面臣服,實際上小動作不斷,尤其是七皇子白逸十年前登基之後,燎越與穹岳的關係便越發緊張,邊境時有衝突,穹岳有夙家軍駐守,陸地上可說是無敵的,而燎越臨近東海,國土中半數以上的地域都與大海接壤,所以燎越的水師天下聞名。
按理說,喚狼島所在這片海域離穹越最近,與燎越相隔甚遠,燎越漂洋過海地攻打一個小小的喚狼島,所為何來?夙素隱隱覺得,燎越此番攻打喚狼島,必有所圖,她一定要弄清楚,燎越所圖之物,是否會威脅到穹岳,威脅到爹娘。
因為燎越的緣故,夙素的心更深了幾分,也更用心的傾聽海盜商議的事宜。
易滸氣勢逼人,桑暖眼眉微挑,聲音依舊溫和,語氣卻有幾分挑釁,「我若真想幫著外人攻打喚狼島,就算布了陣,也一樣可以出賣,倒是你……」尾音輕輕地拖著,話不言明,聰明人是不會貿然接話的,可惜,那位脾氣不小的少當家易滸並不是聰明人,火急火燎的吼道:「我怎樣?你有本事把話說清楚。」
桑暖輕笑一聲,卻不理他。易滸剛要發飆,易當家冷呵一聲,「夠了!」看向桑暖的眼帶著濃濃的警告與不滿,「桑暖,你獨留北面不守,應該是有別的打算吧,有什麼就說清楚,別總是故弄玄虛。」
桑暖斂下嘴角的笑,抬眸卻並不看向易當家,不卑不亢地回道:「墨少主精通奇門術數,布下的陣法必定玄妙,但燎越軍中,未必就沒有同樣通曉奇門之數的人,想破墨少主的陣法自然不容易,但是如果讓那些精銳水師找到漏洞,強行攻入,我喚狼島中人,無人通曉奇門之數,四面都是陣法環繞,想要從那樣玄妙的陣法中逃出去,怕是不容易吧。」
夙素微微眯眼,看來桑暖並不看好這場與燎越的爭鬥,現在是想給喚狼島留後路。若是對手是燎越,夙素也覺得這場爭鬥勝負早已註定,不是她看不起墨淵,而是海盜本身實力與燎越相差太大,再說,夙素總覺得,墨淵並沒有全力相助的意思。在這種情況下,若是四面都布上陣法,那就完全受制於人了。
夙素終於明白,為何那海盜頭子看起來並不喜歡桑暖,卻在各種場合都要帶著她,估計他自己也知道,這個女兒的才智與心計,是他那個莽撞的兒子遠遠不及的。
夙素暗暗在心裡讚嘆桑暖思慮周到,易滸看到的卻是另一面,「說來說去,就是貪生怕死而已!」
易滸滿臉鄙視之色,桑暖視而不見,就連嘴角的笑都絲毫不亂,「凡事留退路沒什麼不好。」
「想逃你就逃,我可不做孬種,等他們陷入陣中的時候,我就帶人迎戰,將他們一舉殲滅,我喚狼島的水軍也不是好欺負的。」
夙素暗暗好笑,這易滸果然勇猛狠辣有餘,智力謀略不足,是塊做海盜的材料!這喚狼島最後若是落到他手裡,就只會是普普通通的海盜窩,不足為懼,若是落到桑暖手裡……
夙素再次看向桑暖,從頭到尾她都優雅地坐在那裡,聲音輕柔低緩,說出諷刺的話來,威力卻是半點不弱,「你懂陣法?只怕沒把人家殲滅,自己也陷進陣里去了。」
「你!」許滸猛地站起身,若不是他身後的男子攔了一下,只怕他已經衝到桑暖面前,而一直坐著桑暖身邊一言不發的桑冷,也倏地站起了身,手中的銀槍砰的一聲狠狠地砸在地面上。
「全都給我閉嘴!」眼看兩人就要打起來,易當家大呵一聲,易滸雖然住了手,眼裡的怨毒之色卻越發幽深。
易當家狠狠地瞪了易滸和桑冷一眼,這兩個不成器的東西!深吸一口氣,易當家才看向墨淵,問道:「墨少主有何高見。」
墨淵端著茶,輕輕吹了吹茶湯上漂浮著的茶葉,仿佛之前的爭吵,這滿屋的火藥味和他一點關係都沒有,「墨某隻是應邀來相助各位守島,布陣之事,自然盡力而為,至於島內事宜如何決定,墨某不便多言。」
「既然如此,易滸,你就負責全力配合墨少主,盡力護好東、南、西面,至於北面……就按照桑暖的意思辦吧。」易當家臉色暗黑,顯然氣得不輕,卻又不能對墨淵發火,憋著一口氣,丟下一句話,便離開了木屋。
易當家離開了,眾人自然也不願意久留,尤其是易滸,幾乎是易當家一起身,他便急忙往外走去,一路走,一路和之前一直站在他身後的男子說著話,對那男子很是倚重的樣子。
現在最重要的是弄清楚燎越為何攻打喚狼島的事。問桑暖,以她的聰慧,未必能得到想知道的答案,問墨淵……夙素立刻否定了這個愚蠢的想法,那個跟在易滸身邊的年輕男子,雖然一直都不多話,卻周身透著一股子勁氣,也不像易滸那般魯莽,或許能夠從他身上問出點什麼,夙素躊躇片刻,上前幾步,走到墨淵身邊,指了指遠處那群搬木頭的男人,問道:「我可以跟著一起去幫忙麼?」
夙素本來還擔心墨淵不同意,誰知他只是淡淡地回了一句,「去吧。」
夙素總覺得,墨淵對她的態度很是奇怪,但現在也想不明白,夙素對著墨淵點了點頭,朝著海邊的方向跑了過去。
夙素剛走,墨淵背後倏地出現一道黑色身影,那人正是夙素認為沒有跟出來的厲陽,魁梧高大的身形移動起來,竟形如鬼魅。
「想問什麼就問吧。」
厲陽臉色微變,手握成拳,緊了又緊,終於還是忍不住問道:「主人,您為何讓那小子跟在身邊?」這麼多年來,除了自己,主人從不讓人近身,他實在看不出這少年有何可取之處,主人竟將她留在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