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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0 19:57:37 作者: 淺綠
「走吧,先到我的醫捨去,那裡藥比較齊全。」
走?夙素一時沒緩過神來,「你確定,我們可以出去?」
「你們逃不掉。」桑暖臉色的笑更輕柔了幾分,淡淡的語氣讓人沒得反駁。
夙素撇撇嘴,好吧,確實逃不掉。好在,她現在也沒想逃,彎腰扶起秦言,順手指了指昏迷的秦芊,說道:「麻煩你扶一下她吧。」
桑暖費了好些力氣,才將秦芊扶了起來,四人就這樣朝著山洞口走了出去,山洞兩邊守衛的海盜居然真的也沒攔一下。夙素忍不住扭頭看向溶洞中央,坐在矮桌前那幾人的視線仍是盯著他們,卻奇怪的沒有一個人出聲阻止,而那個剛剛才說要把她留在身邊的墨衣男子,更是連看都沒看她一眼,端著酒杯自飲自酌。這樣的結果真是出乎夙素所料。
夙素一時猜不透,腳下也沒閒著,跟著女子出了山洞。這時夙素才注意到,那女子扶著昏迷的秦芊,顯得非常吃力,腳步踉踉蹌蹌,才剛走了這麼一小段路,氣息就已亂得不成樣子了,她,不會武功?
山洞外,天空依舊烏雲滾滾,雨小了很多,但在狂風助陣下,砸在身上仍是不好受,好在桑暖所說的醫舍,離山洞並不遠,那是一間木質的屋子,和周邊的小屋比起來,它顯然要大一些,夙素一邊走著,一邊注意那三個瞭望塔,果然從走出山洞開始,他們這幾個人就被一路緊盯著,這時候她若是有什麼行動,必定會被發現,夙素收回探查的視線,老老實實地跟著桑暖進了木屋。
進了屋,夙素習慣性地飛快掃視了一遍這間小屋,屋內陳設簡單,右邊擺了三張椅子一張矮茶,後面放著兩張窄小的木床,左邊一整面牆都是藥櫃,看起來頗為壯觀。藥櫃旁邊有一扇小門,不知通向哪裡。
女子將秦芊扶到一張木床上躺下,便走向藥櫃。夙素把秦言放到秦芊旁邊的木床上,斜靠在木床邊的牆角處,靜靜的思考著。
據她剛才的觀察,桑暖應該不會武功,而海盜居然不怕她挾持桑暖,只有兩種可能性,一是這女子並沒有表面上看起來這般無害,二就是她沒有那麼重要,就算抓了她,也要挾不了當家的。
夙素抬頭,視線落到了在藥櫃前撿藥的纖瘦身影上。她更傾向於第一點,能坐在溶洞中央為數不多的位置上的女人,怎麼可能是普通角色。
若說桑暖出手搭救是出於善良,夙素完全不信,吳畝對秦芊動手的時候,那雙美目中流露的漠然,明明白白地昭示著這樣的事情她早就看慣了,根本引不起她絲毫興趣。但若說她有惡意,夙素卻也沒感覺到,那她是自願出手相助,還是有人授意她這麼做?目的又是什麼?
夙素還在想著,桑暖已經端著一個托盤走了過來,托盤上擺了幾個藥瓶,剪子,薄棉布等東西。
夙素迎了上去,從托盤中挑了一瓶寫著止血散的藥瓶,又抓了一把棉布,便退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說道:「你幫他們醫治吧,我就劃破點皮,自己來就行。」
劃破點皮?那麼大個口子,這皮還真厚呢。
桑暖眉目間依舊帶著笑,點點頭。摸了摸秦芊的下巴,發現脫位已經接上了,檢查了一下,她身上除了點瘀傷外,實在沒什麼需要治療的,桑暖走到秦言身邊,查看他的右肩,吳畝的力道,桑暖大概是知道的,這男孩的手,怕是快廢了。
剛觸到秦言的肩骨,桑暖立刻察覺到不對勁,暗暗驚訝,這男孩的骨頭居然已經接回去了,位置分毫不差,如此漂亮的接骨手法,甚至比她更高明。
桑暖抬眸掃了木椅上的人一眼,只見她側身坐著,嘴裡咬著藥瓶的木塞子,一隻手利落的往傷口上撒藥,然後將紗布一端搭在傷口處,放下藥瓶的手執起另一端快速地繞了幾圈,打了個簡單的結,動作一氣呵成,仿佛這樣的傷處理過無數次。
桑暖斂下眸光,拿起托盤上的銀針給秦言治內傷,沒再看向夙素。
處理好手上的傷,夙素把藥放回了托盤上,舒服的靠在椅背上,一副隨意聊天的樣子,問道:「阿暖,我看你和那位耍銀槍的男子長得挺像的,你們是兄妹麼?」
這聲「阿暖」叫得頗為順口,那輕鬆熟識的語氣,不知道的人,估計還真以為她們是朋友呢,桑暖手裡捏著銀針,嘴角的笑深了幾分,聲音一如既往的柔和溫潤,「他叫桑冷,是我弟弟。」
「你們是雙胞姐弟吧。」
「嗯。」
夙素本著刺探虛實的目的發問,本來沒指望桑暖會認真回答,此刻她意外的配合,夙素決定,問點她感興趣的問題!又往前靠了靠,一副頗為好奇的樣子,夙素繼續問道:「那個說要把我留在身邊的男人,不是你們島上的人吧?他叫什麼名字?」其他海盜都叫海盜頭子「當家的」,只有墨衣男子,稱呼「易當家」,所以,她覺得他有可能並不是這個海島窩裡的人。
桑暖含笑的眼眸微眯,就剛剛那混亂的小半個時辰里,竟就能看出他不是島上的了麼?他甚至就只說了一句話而已。看來掩藏在那小氈帽下的眼睛,厲得很呢。原本並不打算回答這個問題的人,此刻忽然改了主意,微微一笑,回道:「他叫墨淵,是島上尊貴的客人。」
尊貴的客人?夙素之前就猜到墨衣男子的身份不簡單,但是沒想到,居然是這麼不簡單!
什麼身份的人能被海盜稱為尊貴呢?
海盜忽然抓那麼多健壯的男人,是否也與他有關?!
夙姑娘覺得心裡好像有好多隻小貓在撓啊撓啊撓!好好奇啊!
☆、第十章 試探
「小樹對他很感興趣?」桑暖輕輕轉動著手裡的銀針,嘴裡低聲問著話,倒還真的像是在隨意聊天的樣子。
夙素哈哈笑了兩聲,才回道:「是他對我感興趣吧。當然,我對他也很感興趣,還有你,我對你也很好奇。你同他們一樣,也是海盜麼?」
桑暖又拿了一根銀針,扎在另一處穴道上,淡淡地回了一句:「你說呢?」
桑暖感覺到一道目光盯在自己臉上,看了好一會,隨後便聽到少年認真的回道:「看著不像。」
似乎早猜到夙素的回答似的,桑暖微微一笑,嘴角揚起的弧度都和之前毫無二致,剛想回話,又聽到一聲嘆息,同樣認真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可惜你是。」
娘親說,有時候問話,不一定要那人回答,她的表情,眼神,甚至微小的動作,都會回答你的問題。桑暖眼眸中那一刻划過的驚訝與興味,她捏著銀針微微停滯的指尖,確實給了她答案。
夙素可惜地搖搖頭,桑暖果然是海盜,想騙自己說,她是因為醫術高明,被海盜強迫留在島上的可憐女子都不行。
被夙素這麼不客氣的道破海盜身份,桑暖只是回以一笑,笑容還仿佛比之前更加溫和,「小樹也不是漁民吧。」
夙素大方點頭,「我確實不是,其實這是我第一次出海,為了掙點錢,就求秦姐帶上我的,誰知道會遇上海盜,真不知道是倒霉還是走運了。」
走運?桑暖笑道:「你還真是不怕。」
「怕啊,那大鬍子一刀就把人腦袋砍下來了,嚇死我了。」
「怕你還強出頭,不擔心賠上性命麼。」看著對面的那人誇張地拍拍胸口,一副被驚嚇的樣子,桑暖倒真的笑了,她怎麼沒看出她怕。
「秦姐對我有恩情啊,怎麼能見死不救!」
夙素本來只是按照平常人的想法隨口回了一句,卻看到她說出「見死不救」四個字的時候,桑暖始終含著笑意的眼明顯划過一抹異色,如果沒看錯的話,是諷刺吧?
嘖嘖,那桑冷冷不冷她還不知道,但是這桑暖卻不見得暖啊。夙素津津有味的觀察品味著桑暖細微的表情,企圖從中分析出更多有用的東西,可惜,桑暖已經不再給她機會。將用於治療的銀針全部收回,桑暖淡淡地說道:「時候不早了,我就不留你了。」
這麼快就被趕出去了,夙素有些失望,但也沒再追著桑暖說話,下次總還有機會,只是……夙素為難的看著床上昏迷不醒的姐弟。
桑暖不等她開口,輕柔的聲音悠然響起,「你不用擔心,這男孩傷的不算嚴重,躺個十幾天就能活蹦亂跳了,至於這女子,你贏了,當家的也將她賞給你了,一個月之內,如果她走運的話,應該不會有什麼危險。」
一個月的時間裡,找到辦法離開這裡,還要查清楚這個海盜窩的秘密,時間有些緊。她要好好想想,怎麼充分利用這一個月。
壓了壓帽子,夙素嘻嘻笑道:「你不留我沒關係,能不能告訴我,我現在要去哪?」
「他們喝酒沒這麼快散,不過墨淵一般不會在山洞裡呆太久,此刻應該已經回屋了吧,他的住所在東面海灘,你出去後往東邊走,最靠海的第一間就是了。」
差點忘了,她已經被海盜頭子「賞」給那位尊貴的客人了。夙素點點頭,推開虛掩的木門,天色已經暗了下來,她本來以為門外應該有海盜守著,卻發現外面並沒有人,回頭看去,桑暖正在收拾她的銀針,也沒有要理她的意思,「我自己過去?」
桑暖抬頭,笑道:「你想要我送你?」
「你們真的不怕我跑了啊?」夙素有一種哭笑不得的感覺,她現在的身份怎麼說也是俘虜吧,他們就任由她自己到處走?真的這麼自信?
「你逃不掉。」
這句話是桑暖第二次說了。夙素微微挑眉,她必定會離開,卻未必是逃。
「那我走了,阿暖。」對她揮揮手,夙素推門離開。
桑暖目送著那道身影離去,嘴角的笑容也慢慢斂下,這少年很聰明,乍看之下,仿佛不諳世事,懵懂又衝動,還不知天高地厚,但細觀其言行舉止,不難發現,不管是被墨淵挑中,還是挑戰吳畝,她應對都頗為從容,是無知的不懼,還是真的有所憑藉?
低頭看了一眼仍在昏迷的女子,桑暖眸光冰冷,不能見死不救麼?她倒要看看,最後你救是不救。
夙素走出小木屋,發現那雨已經完全停了,沿路一間間的木屋門前,點的不是燈籠,而是一簇簇火把,海風還是很大,吹得火把的火焰啪啪響。火光雖然很亮,但有光的地方,自然有陰影,以她的輕功,夜色下想要躲過瞭望塔上幾個守衛的視線,並不難,不過她倒也不急著夜探海盜窩,她現在,只想先去會會那位尊貴的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