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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0 19:45:41 作者: 林嘉鯉
    江訴聲與沈聽瀾擔心看畫展的人多,中午飯也不敢吃太仔細,在東華門後的小巷子裡買了兩塊煎餅揣著,匆匆忙忙跑進故宮。

    路上的人基本都在狂奔,仿佛感覺不到累。他們中有學生模樣的少年,有帶著單眼相機的中年人,就連老人也是健步如飛。畫展門口早排成了蜿蜒的長隊,高矮胖瘦各不相同的影子擠在不平整的石磚上,連成了一整片。

    沈聽瀾和江訴聲暫時排在隊伍後面,他們前頭不知是哪來的旅遊團,有位導遊帶隊。她大概是怕旅遊團里有人等的煩了,介紹起《千里江山圖》的相關知識。江訴聲到不遠處的小商店買水,沈聽瀾自己閒得無聊,趕緊豎起耳朵聽了幾句。

    「《千里江山圖》的作者名叫王希孟,史書沒有關於他的任何記載。根據蔡京在畫卷後的題跋,『政和三年閏四月一日賜。希孟年十八歲,昔在畫學為生徒。』才推測出這幅千古名作出自一位十八歲的天才少年......

    「不過可惜,據傳王希孟在畫完《千里江山圖》三年後便去世了......我國著名的畫家陳丹青先生曾經說過,『在《千里江山圖》中,我分明看見一位美少年,他不可能老,他正好十八歲。長几歲、小几歲,不會有《千里江山圖》。他好像知道,自己過幾年就死了。』」

    「瀾哥。」江訴聲拿了兩瓶冰鎮可樂回來,他遞給沈聽瀾一瓶,「我剛剛喊了你兩聲,你都沒搭理我。」

    沈聽瀾擰開可樂喝了口:「我白嫖人家導遊的解說來著,沒注意。」

    「都說啥了?」

    「我就聽了兩句,沒聽完,關於王希孟的。」

    「美術史論課不都講過嗎?你要是想聽,我給你講。」江訴聲說,「北宋那個有名的大藝術家宋徽宗,在宮裡辦了個畫畫班,他自己當校長。然後咱們王希孟就考入這畫畫班,相當於今天考上了央美。

    「他一開始畫的不好,幸虧宋徽宗有兩把刷子,看出此子將來必成大器,身為校長的他親自教王希孟畫畫,不出一年,大有長進。

    「在趙校長的指導下,王希孟用了半年的時間畫出這幅《千里江山圖》,這畫後來被校長賞給了蔡京。宋徽宗是當皇帝三流,搞藝術一流。蔡京跟他一樣,當宰相唯唯諾諾,談藝術重拳出擊,一眼就看出這畫不簡單,高興之餘,在畫卷末記下了這段事情。

    「王希孟在畫完這幅畫之後,就被安排去當倉庫管理員。這相當於班主任叫你沈聽瀾天天做數學卷子,沒幾天就抑鬱了,短短三年,重病去世。」

    沈聽瀾忍不住說:「講的挺好,就是比喻奇怪,我上輩子做了什麼孽,班主任天天叫我做數學?」

    江訴聲:「這不是方便你理解嗎?」

    沈聽瀾撇嘴:「我謝謝你。」

    江訴聲腆著臉笑:「不客氣,不客氣。」

    看畫展的隊伍慢慢挪動著,差不多下午四點半的時候,江訴聲和沈聽瀾才擠進展廳。

    《千里江山圖》整卷打開,裝在特製的玻璃展櫃裡。一旁就是維持治安的工作人員,催促著聚在櫃前的遊客往前走,不許停留,平均算下來,每個人的欣賞時間還不到五分鐘。

    因為古畫脆弱,每一次展出都會造成一定的損害,所以每一次都彌足珍貴。沈聽瀾不知道下次再見到這幅畫會是什麼年月,微微睜大了眼睛,想觀察更多的細節。

    除卻色澤鮮麗的大青綠山水,畫中還有涼亭草舍、漁村野渡、長橋水榭、農人飛鳥。沈聽瀾低頭看著那些疏密有致的水紋,想像了一下十八歲的王希孟趴在畫卷旁邊,一筆一筆將它們從江水此岸畫到彼岸的場景,忽覺可愛,不禁笑了一聲。

    盈尺之間,江山千里,滿卷溫柔。青金石和綠松石調成的美麗顏色,似乎在說他也曾筆下多情,愛這方世界。

    外面排隊的隊伍半天挪不了多遠,裡頭賞畫的隊伍頃刻便到了頭。

    等到他們離開展館,沈聽瀾突然感慨一句:「王希孟畫這幅畫的時候十八歲,死的時候二十一歲。我們排了快五個小時的隊,只看了幾分鐘,但好像把他的一生都看完了。」

    「我感覺王希孟好像就是為這幅畫而生的,他將它完成後也就走了。天生我材必有用,我一直相信這句話。」江訴聲說,「有時候我就在想,我來到這個世界,一定是來完成某些事情的。」

    「你要完成什麼事情?」

    「可多了,每個年紀都不一樣。」江訴聲說,「我五歲的時候,是不想去幼兒園。等上了小學,是不想上小學。初中是不想上初中......」

    「那我知道了。」沈聽瀾打斷他,「你這都是些狗屁的願望,高中是不想上高中,大學是不想上大學。」

    「不對。」江訴聲糾正沈聽瀾的說法,「等我上高中,有一天看見施工隊拆遷危樓,瞬間開竅了。我來這世間,不能白來一趟。我呀,要讓那些老樓里的居民住我設計的房子,大家都舒舒服服的。」

    他頓了頓,又問沈聽瀾:「瀾哥,你有什麼階段性的人生目標嗎?」

    第57章 周公

    現階段的人生目標?

    「當然是......」沈聽瀾本來想回答江訴聲學好畫畫,但他突然意識到,自己學畫畫,無非是為了賺錢和與江訴聲在一起,對它談不上多麼的喜愛。落在紙上的每一筆,都是對老師授課內容的模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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