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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0 19:45:41 作者: 林嘉鯉
收到紙條後的江訴聲抓了兩下頭髮,他的確不知道這件事情,自從開學之後,他基本就沒有往五金樓去過。他也覺得有些不可思議,張朋朋整日抱著本成功學,把賺錢掛在嘴邊,實在不像回老家結婚的人。
「一會兒可以去她哪裡看看,沒準是楠楠記錯了。」
「嗯。」沈聽瀾回了一個字,把紙條扔了回去。
這時候數學老師從隔壁班回來,江訴聲看到她的身影,悄悄把手裡的紙條折好,小心地藏在了文具袋裡。
江訴聲愛好收集很甜的回憶,這是他們第一次傳紙條,他囑咐自己一定要收好它。
等放了學,沈聽瀾招呼上他,兩個人一起往五金樓去。
路上,沈聽瀾給姥姥打了通電話,告訴她自己打算學美術的想法,和她簡單聊了點關於這方面的事情。
他們到五金樓時太陽還沒落山,彩鋼房裡面耳朵不太好的老奶奶守著電視,看舊版的《西遊記》。她見他們過來,隔著小窗戶招了招手。
樓下的理髮店還和之前一樣,又小又破的一間,透過玻璃門,能夠看到張朋朋認真地收拾著衛生,雙手握著一把墩布,正在用力擦地上的污漬。
她抬眼發現了沈聽瀾和江訴聲,站直腰,一手拖著墩布,一手推開門,說:「我過幾天搬走,我不做生意了,你倆換個地兒吧。」
「朋朋姐,好好的怎麼就要搬走?」江訴聲問。
「年紀大了,闖蕩不動了,回老家找個踏實小伙人嫁了唄。」張朋朋低下頭,漫不經心地說。
「你不是一直在看成功學嗎?」
「這不是沒有成功嗎?」
「是有什麼難事嗎?」沈聽瀾接著問她。
「也沒遇到什麼難事,就是忽然間想開了。」張朋朋的聲音不疾不徐,「我呀,當初早早輟了學,到別人家的理髮店打了幾年工,學了點技術,跑到濱海。
「當時我就想,我這個剪頭的水平還算不錯。沒準用不了幾年,我的張氏理髮店就能開遍濱海。然後啊,我用這兩年的積蓄租好鋪子,招了幾名剪頭的小夥計。計劃的很好,店卻是越開越小,一開始是在一中附近的大路那邊,最後慢慢來到了五金樓。
「這樣開了兩三年,每天賺個飯錢。前兩天我查了查存款餘額,已經沒多少錢了。我忽然不明白,為什麼我還要堅持在這個地方?張老三媳婦有她的女兒和兒子,那麼我呢?我有什麼理由留在這座城市嗎?它似乎不太喜歡我。
「我想了一圈,沒有想到任何理由留下來繼續賺這十塊二十塊的錢。有些時候,現實就是個只會扇你耳光的王八蛋。」
「我也沒什麼好留下的東西,就送你們一本書吧。」她笑了笑,從櫃檯抽屜里拿出了那本《成為一下個馬芸》。
江訴聲一直都瞧不上這種所謂的成功學,認為都是忽悠人的騙術,就是高級一些的傳銷式心靈雞湯。如果這書管用,有一百個人買書,就能誕生一百個馬芸。
可見內容扯淡。
如果換在平時,他肯定會笑張朋朋容易上當,但這時候一想到再也見不到她了,便再笑不出來,默然著接過了那本「成功學」。
他翻開封面,看到第一頁用原子筆寫著一行娟秀小字:「張華考上了北京大學;李萍進了中等技術學校;我在百貨公司當售貨員:我們都有光明的前途。」
張朋朋笑著說:「這是我從前在老版《新華字典》上面看到的話,很喜歡就記下來了。現在的《新華字典》里都找不到它了。」
作者有話要說: 先更,再改,我太困了
第26章 禮物
落日餘暉從天空照下來,穿過理髮店門口那棵法國梧桐的枝葉,碎了一地光影。所有人和物都似被打上了一層薄薄的橘色濾鏡,處處透著溫暖。
「朋朋姐。」江訴聲叫了她的名字,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才好。他抱著那本「成功學」的書,心裡瞬間產生了一種無力感。夢想是會被現實辜負的,就像浮萍面對著流水,毫無反抗地逐波而去。
什麼是命運呢,他不知道。
自己會不會也成為一株隨水的浮萍呢,他仍然不知道。
江訴聲的腦子裡塞滿了這種奇奇怪怪的念頭,他之前一直都有一種迷之自信,當初選擇不去一中的美術班學,也是覺得老師不足以教他這麼個從小被誇到大的「繪畫天才」,改去普通班補文化課。
因為有一層藝術生的身份,江訴聲對文化課也不怎麼上心,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父親江予懷對此也沒對說什麼,畫畫和學習全憑江訴聲自覺。如今細想,倒像是有意叫他栽一個跟斗,挫挫他身上那股子自負氣。
他今天遇到了張朋朋,聽到她的經歷,忽然擔憂起來。
萬一自己到最後沒有考上呢?
江訴聲深深吐了口氣,對張朋朋,對自己,對所有內心迷茫的人產生了一種同情。
這時候,沈聽瀾抓住了他的手腕。他感覺到了他手掌心的溫度,兩個人的脈搏傳遞著心臟跳動的韻律,隔著皮肉,緊緊相挨在一起。
江訴聲忽然覺得自己不應該產生任何喪氣的念頭,所擔憂的一切都還沒開始。他還有未來,想像之中那麼美好且充滿希望的未來。
「謝謝。」江訴聲抬起頭,對張朋朋說。
「說什麼謝謝,我可把成功學送給你們了。」張朋朋又看了看他們,倚靠在門邊,輕輕地笑,「□□點鐘的太陽,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