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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0 19:45:41 作者: 林嘉鯉
    沈青儀對江訴聲還有印象,她不願意去回想那天發生的事情,微點了下頭:「謝謝。」

    她先帶著沈聽瀾去了附近的醫院。沈聽瀾是重感冒,又對青黴素過敏,醫生給他換了另一種藥,讓他連著輸一周液。

    在輸液時,他們母子倆都沉默著。這種沉默好似一把無形的鈍刀,一點點磋磨著人的神經。

    沈青儀明白自己上次說的那些話太不合適,有想要補償的意思:「瀾瀾,你快過生日了,想要什麼生日禮物嗎?」

    「不知道,沒有想好。」

    「那想好了,你告訴我。」

    他們又安靜下來。

    過了很久,沈青儀又說:「瀾瀾,這次順便回家看看吧。」

    這次,她換了一種溫和的口吻。

    沈聽瀾依然從心底里排斥那個地方,並不認為謝知榮的房子可以稱為是自己的家。但事實情況又不容許他一直逃避下去,刻在DNA里的東西,就算再不喜歡,再不願意承認,也必須去面對。

    「好。」沈聽瀾長長地舒了口氣,似乎想把心裡的那些不痛快一併吐出去。

    輸完液,他們從醫院出來,開車往謝知榮家走。他家是獨棟的別墅,三層高,從遠看去,十分氣派。

    一進門,沈聽瀾便看到了一幅畫。它掛在樓梯的轉角處,畫中是一位反彈琵琶的飛天。他對美術了解的很少,不知道它屬於什麼畫派,用的什麼手法,甚至連顏料屬於國畫還是油畫都區別不出來。

    沈聽瀾只知道這副畫很好看。它的線條是很簡單的,色彩也是很簡單的,寥寥幾筆,卻極富動態的美感,每一個進來的人都會被它輕盈的體態勾住目光。

    它被畫筆賦予了生命,成為這棟別墅里最漂亮的,最精緻的。

    沈聽瀾緩緩走上前去看這幅畫,發現左下角有行小字:

    「二零零二年於敦煌,江予懷」

    作者有話要說:  先更,再改

    第22章 好好學習

    「這幅畫是你...你爸爸早幾年去北京的時候買的。」沈青儀的聲音從後面傳來,「北京有個地方叫798,從前是一片生產電器材的工廠,廢棄後被改造成了藝術園區,經常會有畫家在那邊辦畫展,有出名的,也有不出名的。

    「你爸爸在798趕上了個畫展,一眼相中了兩幅畫,它們是一對飛天。當時那個年輕畫家捨不得賣,告訴你爸爸,兩幅畫是他在兒子滿月時畫的。畫家還說,當時他去敦煌採風,懷著娃娃的老婆跟他一起,就當旅遊放鬆心情。誰知道就早產了,他們又在外地,什麼準備都沒有,那個孩子差點就沒活下來。

    「最後好說歹說,買了其中一幅回來。」

    沈聽瀾不知道沈青儀為什麼會和自己說這些,大概是不想氣氛太過尷尬。他這時候才注意到,這棟房子裡擺放有各式各樣的家具與裝飾品,琳琅滿目,好像要填補完空間內所有的空隙。但屋子大,人少,還是顯得空,無論放了多少東西,依然冷清得缺少人情。

    他忍不住問:「這裡平時就你一個人嗎?」

    「還有位保姆阿姨,她正做飯呢。」沈青儀似乎誤解了沈聽瀾的意思,「小謝住在他表哥家,你爸爸很晚才回來。」

    沈聽瀾的目光落在客廳里的一幅牡丹裝飾畫上,他覺得沈青儀就是那株牡丹,雍容漂亮,被鑲嵌在四四方方的漆金畫框裡,不會枯萎,不會老去,永遠保持漂亮的樣子供人觀賞。

    沈聽瀾很想問一問沈青儀,為什麼要選擇留在這樣一個地方?但問題答案顯而易見,她不會離開。

    他一直不理解她的想法。

    保姆阿姨很快做好了飯,紅紅綠綠的一大桌子,瞧著十分熱鬧。沈聽瀾和沈青儀面對面坐下,餐桌上的菜冒著一道道熱氣,如帘子般將他們隔開了。沈聽瀾沉默著,他用筷子夾起一塊散發香氣的魚肉,只覺吃進嘴裡的味道都變得寡淡。

    正這時候,沈聽瀾感覺到有什麼東西在叼自己的褲腿。他低下頭一看,是只赤色的小柴犬。小柴犬圓溜溜的黑眼睛對上他的目光,它坐在了地上,抬著頭朝沈聽瀾叫了一聲。

    沈青儀笑著說:「我平時都喊它『狗』,還沒給它取名字。」

    沈聽瀾摸摸它的頭,想了一下:「叫狗蛋吧,賤名好養活。」

    「狗」不知道在短短的幾秒鐘內,自己已經升級成為了「狗蛋」,還蹲在地上搖尾巴。

    「狗蛋。」沈聽瀾叫它。

    小柴犬能聽懂「狗」是在叫它,但加了個「蛋」字就不知道是什麼意思了。它歪著頭望沈聽瀾,一張臉竟是困惑的樣子。

    他被它充滿人性化的表情逗笑了,然而笑著笑著,又覺得難過。一間空蕩蕩的大屋子,一條傻乎乎的狗,一個剛被扶正的情婦,外加一個花花心腸的男人,兩個叛逆的孩子。

    大家一起登上了充滿荒誕效果的戲台,是演員,也是觀眾。可無論怎麼演、怎麼看,故事都不似大團圓的結局。

    沈聽瀾低頭用筷子有一下沒一下地攪著碗裡涼掉的小米粥,心裡想,如果自己以後和謝知榮一樣有了錢,這狗日的生活會不會好過一點?

    他撂下筷子,問:「媽,那幅飛天的畫,謝知榮買它花了多少錢?」

    「十七萬吧。」沈青儀說。

    九十年代的十七萬。

    那時候的一套房子不過才幾萬塊錢,一幅畫居然可以有這麼大的價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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