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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0 19:38:15 作者: 六棋
他語氣堅定,說這句話時不帶一絲猶豫。
崔櫻身體有片刻的僵硬,她承認他們之間有這樣的約定,但賀蘭霆不拖泥帶水的態度還是讓她腦子一空。
他好像已經想好了期限一到,就脫身的場面。
「聽說因為此事,引發了顧郎君極大不滿,他是顧家人,殿下何必執著於她,鬧得君臣不和。」
方守貴曾經是皇后的人,縱使知道賀蘭霆對顧家不滿,但考慮到顧家是賀蘭霆的母族,還是希望他能與顧家搞好關係的。
「孤不是執著她。」
「那就是可憐……」
方守貴:「可奴也實在無法理解貴女這樣的哪裡可憐。」
在他們閹人眼中,能生在貴族世家已經是最命好的事了,有吃的有穿的有人服侍,不像他們要做主子的一條狗,做得不好隨時還會失去性命。
所以他很好奇,「殿下可憐貴女哪些方面?」
崔櫻怔忪,身形僵硬得一動也不敢動,繃得死死的。
她也很好奇,賀蘭霆為什麼每逢看她的眼神,都不乏一絲憐憫。
賀蘭霆:「她本身即是可悲的存在。」
方守貴聽愣了,賀蘭霆兩眼冷漠沒有感情地嗤了一聲,大馬金刀的坐姿威嚴中透著懶散,「她對孤動情,而孤不需要、用不上,這就是可憐。」
就像崔櫻能給的,已經是她的一切了。
但就算她把這一切拿出來,於對方來說無用就是無用,雞肋就是雞肋。愛意又算什麼,那麼多人愛他,賀蘭霆不缺的。
看在她拼了命廢了那麼大力氣的份上,那就象徵性地施與她一些好處罷了。
崔櫻無聲地捂住了嘴,若說她覺得自己此刻像什麼,那應該像離開族群走錯地方的孤鳥,面臨旁人背後的議論只能茫然而無助地聽著。
所以,「不問嫁娶,不管是非,一年之期一到,孤就與她無任何瓜葛。」
賀蘭霆最後一句話為這場談論畫下句點。
好一個不問嫁娶,不管是非。
好一個一年之期,無任何瓜葛。
崔櫻眼神無神地眨了眨,眼裡仿佛失去了某種色彩,此刻她的身體比木頭還要僵硬,更不敢大口喘氣。
她感覺到床榻上有了新動靜,賀蘭霆大概是脫下鞋靴,重新要躺回床上來了。
崔櫻不想讓他發現自己居然醒著,鬆開顫抖的手,抓著枕角,讓自己閉上雙眼,假裝入睡。
賀蘭霆對方守貴吩咐,「把燈滅了。」
過了不久,屋內霎時一片漆黑。
賀蘭霆躺在她身邊,不知是否出於習慣,手摸到她腰上放著,過了會又收了回去。
此後再無別的動靜。
崔櫻終於敢鬆了口氣,她默默僵硬地躺著,手指因為想得過於恍惚入神而顫抖。
這是好事。
她心中悶鈍而隱隱覺得喘不上氣地穩了穩神智,覺得賀蘭霆說得對。
他們這種關係有什麼必要干涉對方嫁娶,自然是約定一到,各不相干了。
好事,真是件及時行樂的好事……
只是後半夜裡,越想越清醒的崔櫻都未曾翻過身,硬生生地一直背對著沉睡中的賀蘭霆,挨著臉的枕巾濕到天明。
賀蘭霆睜眼,意外地發現崔櫻起得竟然比他要早得多。
他醒來時,身邊空無一人的感覺讓他難得地在榻上多待了一會,直到方守貴進來,發現他醒了,於是立馬讓侍女過來伺候。
未料,賀蘭霆率先問:「人在何處。」
他沒提崔櫻的名,方守貴的直覺就告訴他,賀蘭霆話里指的是誰。
按規矩,若是太子姬妾之類的人,就算比太子先醒,也不能隨意離開床榻。
不然就是藐視太子威嚴,任意行動,不等殿下醒來等在一旁伺候,就要該罰。
但崔櫻如今來說,名義上的身份並不是賀蘭霆的姬妾,所以她就算先醒了,從賀蘭霆的寢居離開,方守貴也不好直接攔著她。
「老奴勸過了,」方守貴道:「可貴女不從,說是整夜未歸,還是擔心行跡暴露出來,趁此之前還是趕緊回去的好。」
賀蘭霆一聽,就知道是崔櫻會幹得出來的事。
她在這方面膽子本就不大,上回有勇氣面對整個崔家,不代表第二次還有。
只是沒想到她走的動靜竟沒能驚擾到他,方守貴說:「貴女還是心疼殿下的,特意在隔壁偏房洗漱整理,還交代人都輕手輕腳些。」
賀蘭霆不是淺眠的人,但有崔櫻在,跟她纏綿後的確睡得更好一些。
他問:「早食呢,給她安排沒有。」
賀蘭霆步入用來洗漱的隔間,方守貴快步跟上,「貴女沒用早食。」
賀蘭霆透過面前的鏡子,凜冽黝黑的眼神直射向方守貴。
方守貴表情尷尬地說:「太早,貴女她吃不下。」
床榻邊,正在收拾的侍女拿起崔櫻枕過的枕頭,觸手一摸,感覺到一片濕意。
接著枕頭翻面,在錦藍繡飛鳥雲紋的面料上,有一團明顯較於其他顏色更深的痕跡映入眼帘。
賀蘭霆正被伺候著梳頭戴冠,方守貴出來差點被抱著枕頭的侍女撞上,他嘖了聲,「誰叫你這麼毛手毛腳的。」
侍女擔心被罰,情急之下,直接遞過枕頭,指給方守貴看。
方守貴初始還不明白何意,侍女道:「大總管,這是崔貴女用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