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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0 19:38:15 作者: 六棋
落繽端著果肉,站在桌案旁,時不時餵崔櫻嘗一瓣。
眼睛則盯著崔櫻手裡的玉料,跟她匯報導:「二娘子身邊的珍兒近來有事沒事都會來女郎院裡轉一圈,還跟下面等級不如她的婢女交好,前天我還看她跟朱墨說話了,一副要跟朱墨拜姐妹的樣子,不知道又在作什麼妖。」
崔櫻佝著一把細腰,專注地握筆在顏色純淨漂亮的玉料上勾勒線條。
落繽本想再餵她吃一顆果肉,看到她越來越慢越來越穩的手,話也不說了,然而崔櫻自己開了口,輕聲問:「朱墨呢,她難道沒和你說什麼?」
落繽回神,「說是聊了些半杆子打不著的家常話,一時還不清楚,不過老想著跟她拉好關係。」
崔櫻直起身,手放在略微發酸的位置,「還不清楚就算了,先看看她想做什麼吧,也許當真是為了交好呢。」
崔櫻不想把人想得太壞,雖然她出身貴族,不能感同身受下面人身份低微的不易,但她從不會折磨刻意為難伺候她的人。
人是將心比心的,哪怕身份天註定,改變不了,但就憑落繽待她赤誠,她也不會刻意地把她當做下人。而珍兒在崔玥身邊也不過是個婢女,崔玥怎麼對她,崔櫻不清楚,在她這裡不管珍兒做什麼,背後肯定都離不開崔玥的指使使喚。
她實在沒有必要跟一個受到束縛和驅使的人為難。
落繽幫她按摩酸楚的腰,睇著玉料發起牢騷,「這賞賜可真夠怪的,就沒見過送這種沒雕琢好的玩意過來,難道這就是鄉君才有的殊榮待遇,那也太讓女郎費神了。」
距離崔珣遠走靈州赴任已經過去半月有餘,崔櫻的封號也下來了,除此以外伴隨的還有各種賞賜。
別的鄉君的賞賜是什麼樣的,崔櫻不知道,但她想應該是不會出現需要鄉君親自雕琢的玉料的,這種沒雕好的東西再名貴,就相當於一堆珠寶里多出來的大石頭。
突兀又怪異,讓人難以領會,莫名其妙。
崔櫻詫異過後,還是接受了這樣奇怪的東西,她想正好大母壽宴也快了,可以用來雕塑成祝壽禮送給余氏。
有了事情做,崔櫻因崔珣離開京畿的愁緒也少了許多,她漸漸淡忘了離別時難過不舍的心情。
當朱墨提著餵過食的鸚哥進來添樂子時,無意間提起伙房下人為了過節採購了許多紅豆,崔櫻才恍惚地問:「今日是什麼日子?」
朱墨:「處暑都過去了,而今白露,再過些天就該過團圓節了。」
崔櫻逗鳥的手一頓,那的確過了很長一段時間了,她跟賀蘭霆迄今為止都沒有再見過面,一方面是賀蘭霆忙,另一方是崔櫻沉靜在崔珣去靈州的憂傷中,沒有心思和他往來。
吃飽喝水的鸚哥忽地對崔櫻叫了幾聲,「阿奴,阿奴。」
崔櫻霎時吃愣住。
落繽訓道:「好大膽的畜生,誰教你這麼叫的。」
玄鳳頭頂的鳥毛隨著它的小腦袋晃來晃去,豆大漆黑的小眼珠靈動無比。
落繽越是訓它,這隻鸚哥叫得越歡。「乖阿奴。」
「阿奴。」
「討歡心。」
這明顯不是下面人教出來的,但一隻鳥又怎麼會知道崔櫻的閨名,想想背後的人不言而喻。
崔櫻眼神不好意思地閃躲,莫名感到面熱地輕輕抱怨道:「這是哪裡學的,怎麼從未聽見過。」
什麼乖阿奴,像這種稱呼,也只有她跟賀蘭霆在情到濃時才聽到過,這鸚哥還學得特別像,讓崔櫻成功回憶起和對方溫存的時光。
朱墨提著鳥籠走到門口,在崔櫻將她叫住後回頭。
只見那張芙蓉面上染著動人的紅暈,「替我傳個信吧,團圓節那天晚上,他要是不忙的話,我想約他賞街市上的燈火。我會戴上面具,他要是擔心會被人瞧見,去河岸邊找一處人少的地方燃燈也好。」
當她聽見府里采來了紅豆,她就已經開始想他。
第75章
太子府邸書房的柜子上有一個常年擺著,且頗得賀蘭霆心意的純白釉質素淨雅致的瓷瓶。
瓶身圓潤,弧度完美,往年都是不插一物,用來單獨觀賞最佳。
今日一看,不知出自哪個書房伺候的侍女之手,裡頭插了一束未曾經過任何修剪飽滿的紅豆花枝,算不上好看,但煞是惹眼。
因為突兀,讓人一眼就注意到它的存在,就連賀蘭霆也停下腳步。
方守貴暗惱下面的人真會給他添麻煩,他資歷老規矩多對下人不苛待不刻薄約束有度,但要是有誰伺候的太子不好,忠心耿耿的方總管也會立馬化身陰陽怪氣的胖老頭。
方守貴哼道:「這幫自作主張的東西,見著庭院裡的花就折,折也不折個好的,拿樹枝糊弄充數,御窯產的瓷器是能這樣拿來玷污的嗎。」
他先作出一臉嫌棄的樣子,然後對賀蘭霆恭請道:「殿下先進去,我讓人把它拔了,免得礙了您的眼。」
但說實話那根樹枝上成熟的莢果顆顆紅艷如火,有的半垂在瓶身釉白處,粗獷中透著一絲怪異的雅意之感。
侍女在方守貴的揮手下往書房的柜子走去。
賀蘭霆:「不用了。」
在方守貴錯愕無辜的表情中,「你沒見過相思嗎。」
賀蘭霆望向那枝灼人眼目的紅豆,這讓方守貴感到一絲心酸委屈,「奴都一把年紀了,就是個無根之人,在奴眼裡這不過就是一串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