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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0 19:25:22 作者: 丁墨
「慕善啊,你gān嘛跟自己過不去!」她自言自語,卻還是一個人又拐回了學校的籃球場。
籃球場上有些男孩打球,但他們還沒到。毫無疑問,慕善的突然出現,又惹來一些人注意。不過她山人自有妙計,從書包里拿出剛剛班長借她的奧賽書,坐在球場旁的階梯上,裝模做樣看起來。
可平日看得津津有味、簡單易懂的題目,今天無論如何也看不下去。幾乎看個分把鍾,眼睛就自動自覺瞄向校門的方向。
天完全黑了,球場的燈亮了起來。慕善覺得自己等了幾乎有一個世紀那麼久,手中的書頁都被她攥成了抹布。終於,林蔭道上出現幾道頎長的身影。
而他,無疑是最搶眼的那個,清秀如畫。
籃球場很大,一共有四個場地連著。慕善原本只想坐在角落裡,偷偷的看看就回家。誰料他們一行人拿著籃球,竟然朝她最近的球場走過來。
慕善頓時面紅耳赤,可場地邊空dàngdàng的,只有她一個人坐著,避無可避。
狹路相逢勇者勝,慕善心中一股豪氣湧上來,把書往旁邊地面上一扣,捧著下巴,赤果果的看他們。
果不其然,這一看,幾個男生都是一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後一起看著她。
陳北堯看到她,明顯有些吃驚。她的目光瞬間發散,假裝看看這個球場,又看看那個球場。一副「冰山在此、生人勿近」的模樣。
等她在回頭,男生們已經活躍的打起球了。只是有美女在側,男生們難免更喜歡表現一些,什麼動作花哨上什麼動作。慕善看得眼花繚亂,但是陳北堯一直平平穩穩,投籃jīng准、跑位及時,卻沒明顯要出風頭的意思。慕善看得分明,立刻覺得,他果然是與眾不同的。
男生們打完了一場,全坐在對面場邊休息。他們在聊天,慕善聽不清,只是他們的目光總是時不時瞄過來,慕善自然感覺得到。
她看得也差不多了,正想要起身回家,忽見陳北堯站起來,一個人朝校門外走了。
他這一走,慕善反而不動了。她說不清楚為什麼,只是他沒拿外套,肯定還會回來。總不能他還沒回來,她就走了吧?
懷著這種奇怪的念頭,慕善坐在原地等了幾分鐘,卻見陳北堯搬著一箱水,走了回來。
原來他是去買水了。
男生們分發了礦泉水,他拿起一瓶站定,忽然朝她的方向走過來。
慕善瞬間全身緊繃,低著頭,假裝在看地上的螞蟻。
「喝水嗎?」清清冷冷的語氣。
「……不用。謝謝。」慕善居然不能抬頭與他直視,只能看著他的球衣。她意外的發現,他的肩膀居然也很寬,只是人比較削瘦,平時便不顯得。
他沉默片刻,將那瓶水輕輕放在她腳邊地上,然後轉身走了回去。
慕善拿水也不是,不拿水也不是。正尷尬間,忽聽男生們爆發低低的鬨笑。她抬頭,看到陳北堯身影筆直,而其他男生都笑嘻嘻看著他,似在打趣。
慕善做賊似的將那瓶水往書包里一塞,跳下台階,面無表qíng的離開了籃球場。
那天之後,慕善的生活里,頻繁的有「陳北堯」出現。
高三月考成績榜上第三名,叫陳北堯;
課間會和幾個男生坐在小賣部里肆無忌憚抽菸的人,叫陳北堯;
每周六傍晚都會在cao場打球的男孩,叫陳北堯。
而她房間裡,那個空的礦泉水瓶,也叫陳北堯。
……
只是那個人,是離她很遠很遠的。慕善想,至少,或許,自己高三畢業的時候,他已經上了大一。那個時候,慕善或許會跟陳北堯表白。
而他,大概只是把她當成陌生人吧?因為她還是很少遇到他;而偶爾幾次正面遇上,他也只是淡笑著點點頭,如同對每一個普通同學。
可理智雖然很決絕,有些心qíng卻控制不住。總是想看到他,總是在他出現的地方瞎晃;什麼事qíng一旦扯上籃球隊,扯上高三(7)班,甚至扯上跟他相熟的那幾個混混,在她心中,就會立馬變得不同。
變得親切,變得有一種特別的意義。那種意義很孤獨,別人理解不了。只有她明白。
明白自己開始魂縈夢牽。
慕善從小自控能力很好,所以一旦有事qíng失控,她反而有些束手無措。於是這段時間,她的心qíng變得很焦慮。
卻剛好有個倒霉蛋,跑來撞槍口了。
是高一的一個學生,有一天在籃球場看到慕善,立刻動了心思。後來又打聽到她的成績和家世,恨不得馬上把她追到手。
這學生家裡有些背景,父親是本縣的黑老大,專放高利貸。他也是遠近聞名的小霸王。所以儘管高二的慕善冰山得很出名,他還是一腔熱血的在某天下晚自習的時候,攔在慕善回家的路上。
「考慮一下,做我女朋友?」他今天特意穿了件白襯衣,把校服一脫,站在慕善面前,拽拽的樣子,自己感覺還挺般配。
慕善看到這還沒有自己個頭高的小鬼,有點哭笑不得,但還是奉上標準版答案:「我不打算在高中談戀愛。」
可小鬼曾經通吃了整個初中部的美女,自覺所向無敵,嬉皮笑臉攔著慕善,幾次不讓她走。
慕善也火了。她這些天本來就過得抑鬱,一下子被小鬼搞爆發了,大吼一聲:「不談就是不談,跟你談戀愛,明年你替我高考啊?讓開!」
她吼得實在太有氣勢,小鬼極其跟班見到美女發飆,都是一愣,居然老老實實讓開了。
慕善的qíng緒一旦得到發泄,難以壓抑。恨恨的往家裡走,邊走還邊罵:「混蛋!混蛋!神經病!腦子進水!幼稚!遲鈍!」
卻也不知道,自己罵的到底是誰。
可慕善沒料到,這件事,卻在全校引起了轟動。
都怪那個小鬼。他本質倒也不壞,被慕善吼了一頓,也沒想著報復人家女孩子。只是那晚cao場上很多人,都聽見慕善吼他,他顏面掃地。那怎麼行呢?出來混,最重要的就是面子。
於是他在全校放話:高二的慕善說了,高考前不談戀愛。今後誰要敢追慕善,就是跟我過不去。
他雖然年紀小,但因為父親的影響,在學校也很有勢力。他這話一放出來,整個學校,居然真的沒人敢追慕善了。
慕善落得清靜,可那份暗戀的心意,卻始終像樹藤一樣纏在她心上。她的成績依然拔尖、活得依然像個世外高人。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就快喘不過起來。
十月份的時候,學校組織高一高二一些優秀學生「三下鄉」。這是為了讓學生們體驗鄉下的生活,也是學校和縣裡做政績的一個手段。
慕善本來可去可不去,可這些天過得實在鬱悶,索xing報名,權當散心。
「三下鄉」活動為期十天,地點在本縣周邊的一個貧瘠的鄉鎮。慕善他們住在當地的一間工廠的工人宿舍里,有鎮政府專門派人安排食宿,倒也安全。
到鄉下的第一天,大伙兒都興奮得嘰嘰喳喳。只有慕善,臉上在笑,心裡卻依然沉甸甸的。
誰能體會呢?她的感覺有多麼厚重?
誰都不能體會,陳北堯都不能。
只有她自己。
吃了晚飯,同學們都在宿舍里看書。畢竟他們都是好學生,並且馬上要升高三。慕善不想顯得異類,可到了這空曠的鄉下,她的心也變得空曠起來,索xing放下書,找了個藉口,溜出了宿舍。
工廠外是一大片綠油油的山頭,在夜色下像一層層黑色的溫柔的波làng。慕善不怕黑,也不怕鬼,一路向上爬,爬到最高的山頭上,找了塊石頭坐下。
對著漫天星光,蒼茫大地,她有點想哭。她不明白,怎麼就喜歡上了?怎麼就想每天看到他?怎麼會這麼盲目的覺得,他每一個輪廓,他每一個動作,都帥得亂七八糟?
她的第一次心動,第一次愛qíng,為什麼會變得這麼哀苦?
如果她是個壞學生,上什麼大學無所謂,她就衝過去跟他表白好了;可她不行,她理智,她有天分,她註定要考個好大學,並且她也不甘心平庸過一生,她不可能盲目的為一個男孩斷送前途。
可要怎麼辦才好呢?她居然那麼喜歡他,好像喜歡到了骨子裡。好像註定就是他,根本就是他自己跳進她心裡的,她攔都攔不住。
她越想越委屈,覺得自己一片深qíng,只能永遠埋在心裡。美朱有鬼宿,可她呢?陳北堯多像鬼宿啊,清秀、堅韌、亦正亦邪。可她是不是美朱呢?
她覺得難過極了,眼淚大滴大滴往下掉。可她並不喜歡自己這麼脆弱。
於是她恨恨的想,慕善,你不要自作多qíng了!你那麼想見他,如果他真的是你命中注定的男朋友,那麼就讓他現在出現!
像白馬王子一樣,出現在她面前!
否則、否則今後就要忘了他,專心學習!等以後考上大學,再去想他!
她咬牙切齒,下定決心。
可他怎麼可能在荒山野嶺出現?她不過是找個理由,讓自己放棄。
一想到「放棄」兩個字,她感覺到一種悲壯的痛苦。那種痛苦支持著她,像壯士一樣起身,就此告別這個山頭,告別陳北堯。
剛跳下巨石,前面樹叢一動。她嚇了一跳,倒退一步。
然後一個人從樹後轉了出來。
他穿著件半舊的T恤、牛仔褲,每一寸線條都顯得英挺;他抬著臉,在朦朧的月光下,比她見過的每一次都要清秀而沉靜。
她仿佛雷劈般不能動彈。
而他看到她,秀氣的長眉一挑,似乎也覺得不可思議。
「你怎麼會在這裡?」
兩個聲音同時響起,他聽到了她的激動,而她聽到了宿命。
78、番外十二(扇貝番外·三)
「後天是我奶奶忌日,我來替她上墳。」陳北堯的聲音,好聽得像山澗溪流。一雙黑眼珠,更是透亮的望著她。
慕善卻心想,這是你跟我說過的第二句話。
「你好孝順。」慕善誇他,「不過還真巧。」
他站在離她一米遠外的地方,微微一笑:「是很巧。」
夜風清涼,樹影婆娑,兩人都沒有說話。
「後山有個……很漂亮的水庫,你要不要去看?」陳北堯的聲音聽起來有一種緊張的gān涸。
慕善卻覺得整個人都輕飄飄的:「好。」
這時已經夜裡九點,荒郊野外,孤男寡女。面前的男孩,雖然是高年級的同學,卻也是個會抽菸會打人的混混。跟在陳北堯身後下山的時候,慕善心跳極快,卻也漸漸緊張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