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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0 19:25:22 作者: 丁墨
    兩個高大的士兵背著槍站在門口,上前從頭到腳把兩人檢查拍打一遍。甚至連蕈,都主動摸出口袋裡的兩把薄刃,才被放行。

    正中放著一張紫檀木圓幾,一個男人跪坐著,聞聲抬起臉。

    慕善心頭一動,這個男人……

    他穿著白襯衣、灰色迷彩褲,身形高大略顯削瘦。看起來約莫三十七八歲,相貌卻很清秀斯文。

    這就是蕈的首領?

    看到慕善,他微微一笑,眼中閃過柔和溫潤的光芒。

    他朝慕善坐了個請的手勢。

    慕善在他對面坐下,蕈則坐到他左手邊。

    他提起紫砂壺,倒了三杯茶,拿起一杯,放到慕善面前。慕善神色不動,端起喝了,看著他。

    他目露笑意,第一句話,卻是有些生澀的漢語:「對不起。」

    慕善微微一怔。儘管知道他們捉自己來是為bī陳北堯就範,但這個充滿誠意的道歉,還是令她略有些吃驚。

    首領又用泰語說了幾句什麼,蕈聳聳肩,為她解釋道:「首領說……很抱歉委屈你,他只是想跟陳北堯好好談一談。無論能否合作,都會放你走。放心,你在這裡很安全,就像客人一樣。」

    伸手不打笑臉人,慕善對首領禮貌的笑笑,問:「陳北堯什麼時候來?」

    「明天。」蕈笑了,自己又添了句,「中國男人真有意思,之前一個億都買不通,現在為個女人竟然自己送上門。」

    慕善冷冷看他一眼,心想,你這種人,怎麼會懂?捉鬼放鬼都是你們。

    首領話鋒一轉,卻是問慕善是哪裡人、在哪裡受教育。甚至還表示了對慕善母校H大的讚賞。末了,他讓蕈轉告,這兩天她可以隨意在附近轉轉,蕈會為她導遊。

    「就當是來度假。」首領這麼說。

    重新坐上蕈的車,慕善之前的緊張,因為首領的態度而得到緩解。難道首領真是個通qíng達理的人?

    難以判斷。

    儘管首領讓蕈陪同,可他哪裡有耐心?直接開車把慕善又送回了原來的木屋。

    車剛停穩,忽然聽到遠處傳來一陣悠揚的樂曲聲。慕善跳下車,卻見蕈身形一頓。

    她仔細側耳一聽,模模糊糊竟然唱的是中文:「風雲起……山河動……金戈鐵馬百戰沙場……」

    這是什麼歌曲?為什麼在金三角有人播放?甚至隱約聽到有人隨歌附和而唱的聲音?

    「你是不是中國人?」蕈坐在車上,居高臨下瞥她一眼,「軍歌都沒聽過?」

    「誰在唱?」慕善不得不承認,在陌生而危險的國度,聽到熟悉的語言唱著悲壯的歌曲,心頭的感覺……很悵然也很溫暖。

    「那是國民黨的部隊,君穆凌將軍,台灣人。」蕈難得好心的解釋,卻話鋒一轉,「你別亂跑啊,進了雷區炸死了,北堯哥哥白走一趟。」

    說完也不看她,逕自開車走了。

    周圍防備森嚴,慕善本來就沒有私自潛逃的愚蠢打算。回到木屋,老婦人又語言不通,她只能等了。

    到了傍晚的時候,她忽然再次聽到汽車的引擎聲。走出去一看,蕈把車停穩,探了個頭出來。

    她心頭一跳。

    「女人,我剛收到首領通知,霖市的人已經到了。」蕈笑嘻嘻的道。

    車子重新停在軍營入口處,哨兵卻報告蕈,運送中國客人的車輛,離營地還有五分鐘車程。

    慕善隔著玻璃窗望著道路盡頭,心裡有些緊張。

    不管怎麼樣,只要一會兒見到陳北堯,她一定會站在他身旁,就算槍林彈雨,也不會跟他分開。

    等了有幾分鐘,果然有幾輛越野車出現了。他們停在離營門口五十米左右的位置,幾個持槍士兵先行跳下來,然後陸續又下來幾個男人。

    隔得遠,又有揚塵,慕善看不清哪個才是陳北堯,只能踮著腳張望,心也跳得愈發的快。

    終於,那一行人在士兵前後護送下,朝營門口走過來。

    慕善的心提到嗓子眼。

    他們越走越近。慕善終於看清為首那人的容貌,心神微震。身後的蕈低低「咦」了一聲。

    那人穿著純黑的襯衣,在一群男人中最為高大醒目。深邃的眉目英俊如畫,仿佛散發著沉靜的暗光。

    他的目光原本平靜,卻在無意間掠過慕善時猛的一停,腳步也隨之頓住。然後,他轉頭對士兵和手下說了句什麼,立刻闊步走到她面前。

    黑眸緊盯著她,帶著幾分不確定:「你怎麼會在這裡?」

    「……丁珩。」慕善心頭重重嘆了口氣。

    他的眸中卻升起dòng悉一切的心疼憐惜。

    他的臉色變得有些難看,一抬手,輕輕將她擁進懷裡。然後不顧她的僵硬,不顧周圍人的詫異,溫柔的收緊。

    33、甜頭

    令丁珩鬆開慕善的,不是士兵的喝斥,而是身後傳來的一聲懶洋洋的口哨。

    慕善和丁珩都轉頭看去,只見蕈頎長的身軀閒閒的靠在越野車上,細長的眸微微眯起。

    慕善懂他的眼神----她之前一直表現得對陳北堯忠貞,轉頭卻跟另一個男人抱在一起。

    丁珩看一眼蕈,低頭把慕善的手握住:「你不會有事。」

    慕善反而將他的手緊握:「別把我一個人丟在這裡。讓我跟你們在一起。」

    丁珩看著她頭一次主動握他的手,緩緩一笑:「我見完首領就來找你。」

    說完,又將她的手重重一握,這才鬆開。在她沉默的視線中,與那隊人走進了營門口。

    慕善看著他的背影,神色沉靜下來。

    就算丁珩之前不知道她被挾持,現在必然也融會貫通一清二楚。他這個時候來找首領,對陳北堯來說絕不是好事。異國他鄉,是多麼好的gān掉陳北堯的機會。

    更嚴重的是,如果他跟首領聯手,陳北堯的境況只怕更加不妙。

    她剛才提出要跟丁珩呆在一起,就是想趁機看看他到底要做什麼。這樣她心裡總有些底。

    可丁珩雖然對她重qíng,卻沒同意。究竟是心中也防備著她,還是連他也無能為力?

    肩膀上卻忽然一沉,麥色粗糲的指腹在摸她的皮膚。蕈似笑非笑的聲音傳來:「霖市黑道是不是共產共妻啊?」

    慕善仿佛沒聽到他的挑釁,聲音放軟幾分:「能不能帶我去見首領?」

    她不能坐以待斃,哪怕只有一絲希望,她也想幫陳北堯。

    蕈卻忽然來一句:「我看起來比丁珩傻嗎?」說完找來個士兵開車送慕善回去,他自己則走進了軍營。

    慕善在那幢木房子裡苦苦思考對策的時候,丁珩剛剛通過士兵的搜身,踏入首領的房間。

    雲南佬遊輪案事發後,他順藤摸瓜,終於也在近日查出,雲南達瀝集團與金三角毒販關係非常密切。

    這對於他、對於呂氏,是很微妙的一個事實。

    近年來,冰毒、K粉等合成毒品,是國內最賺錢的生意。傳統毒品海洛因,因為價格昂貴,整體市場逐年萎靡,穩中有降。

    海洛因和冰毒可以並存,也可以替代。如果達瀝執意往霖市擴張,他們即將成為呂氏的競爭對手。

    丁珩絕對相信,雲南達瀝就是這位泰國首領的直接合作人,甚至極可能是他的部下。否則金三角不會、也不能cha手國內的終端市場。

    丁珩這次來,就是要把競爭對手變成合作夥伴。

    之前聽聞他們找過陳北堯,丁珩並不意外。畢竟現在霖市的頭號人物是陳北堯。而且陳北堯在周邊縣市的影響力比呂氏大很多。雲南達瀝肯定也是看中這一點。

    陳北堯一直不沾毒品。可他要是跟金三角聯手,呂氏就真的不妙。所以他必須親自來一趟。

    可他沒想到,陳北堯也會失手,令慕善被擄到這裡。

    看到她第一眼,他就有些惱怒的下定決心:她是無辜的。不管發生什麼,不管誰死誰活,他一定要令她安全離開金三角。

    丁珩走進房間時,首領正負手站在窗前,轉身看到他,微微一笑。

    與首領的jiāo談十分順利。

    丁珩提出以合作分銷形式,在呂氏已經占據的市場,銷售海洛因。首領怎麼會拒絕送上門的合作?兩人商定了大致條件,其他細節則由丁珩與達瀝詳談----原來達瀝的老總就是首領在中國同父異母的兄弟。也難怪他會cha手國內市場。

    末了,丁珩話鋒一轉:「聽說首領有意與陳北堯合作?這個人我也熟悉,並不可靠。」

    他的話還沒說透,首領聽了翻譯的話,看他一眼,已堵住他的話頭。

    「丁先生,生意是最重要的。」他的眉目柔和,「你跟陳先生各有所長,如果他也成為合作夥伴,大家放下恩怨,一起賺錢不好嗎?」

    丁珩只是試探,早料到首領的中立立場,也不勉qiáng,笑道:「好,首領,我同意以和為貴。不過,我還有個不請之請。」

    夜色漸深,慕善以為一切要等明天,陳北堯來了才有定論。沒料到很晚的時候,兩個士兵忽然來接她去軍營。

    這已經是她今天第三次到軍營,只是這一次月黑風高,她難免有些不安。

    遠遠便聽到輕鬆歡快的泰國歌曲聲,營地一側寬敞的涼棚里,燈火通明。

    慕善被帶到涼棚外,微微一怔。

    眼前的一幕多少令她有些不適應。

    首領坐在主位,與白天的溫文爾雅不同,他穿著件亞麻短衫,顯得隨意許多。他身旁坐著一對雙胞胎少女,非常漂亮,看起來不過十□歲。一個趴在他懷裡,他的大手在少女胸口隨意的撫摸著;另一個趴在他腳邊,時不時為他添茶倒酒。

    那是女奴,真正的被當成貨物、當成牲口,被金三角毒梟輕賤玩弄的女奴。

    蕈坐在他左邊,丁珩坐在他右手。每個男人身邊都有一個女人。甚至有金髮碧眼的美艷女郎,和清秀動人的日本少女。

    丁珩腳邊也趴著個泰國少女。她身上只圍一條紗籠,胸部緊緊貼著丁珩的大腿,麥色纖細的身體輪廓依稀可見。一看到慕善,丁珩推開正要給自己餵酒的少女,目光灼灼看著她。

    那目光令慕善略微有些不安。

    首領也看到慕善,說了句什麼,便有人道:「首領說,既然慕小姐是丁先生的舊識,就坐到丁先生身邊吧。」

    丁珩身邊的女孩,悄無聲息退開了。

    他席地而坐,高大身軀靠坐在背後的柱子上,漆黑眼眸,若有所思的盯著她。英俊的輪廓,在燈下是一幅倜儻動人的流光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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